
【宁静•新】记忆深处的端午(散文)
在村庄生活的时候,端午不吃粽子。
生活的村庄属于偏远小村。农作物种植多以小麦、青稞、大豆、玉米为主。因为气候原因,这些农作物,一年只能种植一次。于是村庄里,大多以面食为主。大米,在集市开放的时候,偶尔会有,有时用钱购买,有时是用鸡蛋或其它粮食换。因为稀少,所以大米一般只是煮粥,但在村庄,叫煮米汤。
在我的记忆里,儿时的村庄,没有吃过米饭,所以村庄里的人,更不会知道,端午要吃糯米包的粽子。但村庄的端午,孩子会戴长辈亲手缝制的香包、手腕上还会绑五彩线绳、会煮腊肉。
端午的清晨,便注定是忙碌的。孩子们忙着绑彩绳、比谁的香包漂亮。大人们一部分去农田忙碌农活,留一、两个人准备晚上的饭。现在想想,其实在过去那个年代,尽管信息闭塞、物质匮乏,但所谓的仪式感,一直存在。比如端午,忙碌一天的大人、孩子,必定会在晚上一起吃饭。食物也许不是很丰富,但一天的忙碌、半年的辛劳,在这一顿家人聚齐的晚饭中,会得到缓解。
儿时端午这一天,一定是母亲留在家里做饭,因为母亲干活麻利,做饭在整个大家庭的亲人中,是最好的。这一天,大叔一家、三叔一家、四叔一家,大人、孩子加起来二十多个人,都会在爷爷家吃饭。
腊肉大多是年前就准备好的,一部分春节吃,一部分放着过节时再吃。经过腌制、熏制、风干后,腊肉保存的时间会较长,而且味道也很独特。在那个年代,很少能吃到新鲜肉,但能吃到腊肉,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母亲一般都是端午前一夜,就提前将腊肉泡在水中,有肥瘦相间的腊肉,也有留存的腊排骨。第二天一早,母亲会用挑来的泉水,清洗干净泡了一夜的腊肉,然后放入一口大锅,加入足量的水,用麦草生火,然后再放入木柴,开始煮肉。这时,我大多都是围在母亲身边,问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吃锅里的肉。母亲目光中是疼爱,微笑着说,要等晚上大家都从田里回来,一起吃。
腊肉在腌制时,调料放得很重,所以在经过浸泡和清洗后,味道会淡一些。锅中的水煮开时,上面飘着一层油花和少量杂质。母亲会轻轻地掠去上面浮着的杂质,然后盖好锅盖,用木柴将火调整得小一些,让它慢慢去煮。过不了多久,那肉香味就已经在屋子里弥漫了,甚至远远地闻着,都觉得馋。
煮腊肉的时候,母亲会在旁边的岸板上和面。其实在那个时候的村庄,吃什么没有特定的讲究,大多是根据当时的生活条件决定。所以端午节的时候,有时,我们会吃手擀面,有时会喝米汤,但唯一不变的,是少不了煮熟的腊肉。
天色渐暗时,在田地里忙农活的人,开始往家赶。母亲早已将晚饭准备好,浆水面、煮腊肉、凉拌萝卜、炒土豆丝、刚烙好的香豆饼、再放几根院里种的葱,囤的蒜,丰盛的端午晚饭,就准备好了。因为人多,所以在院中支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母亲准备好的食材,再放上几把凳子,浆水面还未上桌时,桌上那一大盆腊肉已少了一半。大人坐在凳子上,边吃边说着今天的农活,孩子们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一边吃着手中的腊肉,一边眼睛还望着盆中的肉。
等腊肉吃得差不多了,再来碗浆水面,那感觉的确挺不错。母亲的手擀面很精道,但给爷爷、奶奶和孩子们煮的,总会时间稍长一些。盆中的肉吃完,手擀面也吃完后,大人边打着嗝,边心满意足地准备回自己家。临出门时,母亲还会给每家包几张未吃完的香豆饼。孩子们早已吃得肚皮圆圆,在院外跑着活动。
儿时在村庄,端午的时候,我们还能吃到糖果。那些糖果,是母亲在集市上用鸡蛋换的。糖果在村庄,是极少吃到的,而我总留恋着那甜甜的味道。所以母亲会在端午时,换一些糖果,分给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所以除了腊肉,我记忆里的端午,还是甜果的味道。
初来城市的第一个端午,我没有吃到腊肉,吃到了水果糖和枣糕。水果糖是邻居给的,有十几颗,外层的糖纸比村庄的漂亮许多,糖也比村庄时的香甜一些。枣糕,我是第一次吃,虽然我极喜欢那白糯米的味道,但对枣有些排斥。
枣糕是父亲所在的食堂做的,分给所有工作人员一块。父亲没有吃,将那块枣糕一切为二,我和母亲一人一块。父亲看我只挑着吃糯米,便将枣糕中的枣核一一挑出,然后将枣和糯米一起取下一小块,放入我口中,甜糯的味道,瞬间让我味蕾有了新的体验。细心的父亲,用一个小动作,让我爱上了枣糕。
来到城市的第二个端午,我吃到了粽子。依然是父亲所在的食堂,分给工作人员的,每人分了四个。邻居家的阿姨,不知从哪儿学的包粽子,自己也包了一些,分我们家了一些,还送了我们一些沙枣花。就这样,八岁时,有样美食它自此入驻我的心里,我从来没追寻过,包裹它的叶片到底是什么植物,但只记得它软糯香甜的味道。
虽然,城市的端午,食物越来越丰富,没有了腊肉,但有粽子,还有红烧排骨,也会有母亲包的大肉萝卜水饺。偶尔,我们还能喝到汽水,每人一瓶,也只有在这样的节日,才能喝到。但记忆里,一直记得村庄的端午。
那时,那么多人一起大口吃着腊肉、大嗓门地聊着天、痛痛快快地吃着浆水面;那时我的兄弟姐妹,和我一起快乐地游戏,我有姐姐、有哥哥,她(他)们都会照顾我、关心我;那时,爷爷总喜欢捊着他的胡子,高兴的时候,还会给我们来一段秦腔,奶奶会在一旁,用小茶壶,给爷爷煮茶,长辈身体康健,孩子无忧无虑;那时的端午,我们多么热闹、多么快乐、多么温暖的记忆啊……
为朴实的语言,丰厚的情感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