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杨三记事三则(随笔)
一
生活所迫,重操旧业。勤俭持家,织补岁月。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哪个家庭都是一堆孩子。物资匮乏,条件艰苦。老杨三一家也一样,一家七口人,终日劳作不息。
老杨三家羊七、八十只,牛两、三头,狗一帮,猪一群,鸡、鸭、鹅若干,地几十亩。孩子们的衣、裤、鞋、帽也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老三穿完老四穿…
在小杨三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儿,全家七口人各司其职,谁都没有闲着的时候。八十年代东北的冬天很冷,过冬要穿棉鞋的。棉鞋有四种:一种为巧手妇女做的手工布棉鞋,烫绒布做面儿,花旗布做里儿,中蓄棉花,千层布做底儿。这是冰天雪地里猫冬儿的妇女们的手艺活儿。一种为军人穿的翻毛大头鞋。一种为干部穿的皮鞋。还有一种是帆布做面、里,中蓄棉花,橡胶塑底儿的胶皮鞋。四种鞋里前三种杨是没有的,一是没时间做,二是舍不得买。小杨三、杨四能穿到的自然是胶皮鞋啦,一双鞋要穿一、二年,有破洞啦,就补了穿。大人活儿多,六丶七岁的时候,我和杨四就愁拿钩锥补鞋啦…
前些日子给草地浇水时穿的一双旧鞋泡掉了底儿。昨天去乡下看了钩锥想起了几十年前小时候补鞋的场景,于是今天把这双掉了底儿的旧鞋缝了一遍。心里也知道缝完也不一定穿。但还是缝了,就像缝合了旧时支离破碎的记忆和千里外父母还在煎熬着岁月的沧桑…
二
端午节是闲适的节日,也是慎终追远的日子。屈子投江清流佳许,龙舟竞渡生生不息。
闲适之余来到关中乡下,窗前栽种的柿子熟了,是自然熟的那种。不禁想起少小时在东北黑土地上生活时的一些小事儿…
其一:84年、85年夏的时候,母亲在园子里种的柿子有成熟的意思啦,我和哥哥、弟弟、姐姐们不待它在秧上继续生长,以待自然成熟。就纷纷把刚拉线儿(表面十字刚泛红意)的柿子摘下来,藏在粮囤子里、棉衣里、棉被里,反正是只有捷足先登没有守株待兔,困红的柿子酸得很,但想想那个时候吃得特别香甜,有时能在粮囤里或棉衣间起获别人的藏物就更香啦。有时也有藏得忘了的,发了腐烂霉变,待母亲拆洗棉衣或父亲铲粮磨面时才能发现,只是互相举报都不肯承认是自己藏的…现在柿子红得满秧满地也没人吃啦,就是吃也没有小时候藏起来吃得香啦…
其二:东北过端午没有南方的粽子、龙舟、艾蒿,但有馄饨、煮鸡蛋、蛋羹等,男孩儿要跑麦地里用露水洗脸(能变聪明),女孩儿要去蒜地梳头(能长大辫子),现在黑土地上只种苞米和黄豆,连麦地都找不到喽…
其三:还是八几年间的事儿,村里组织把每家每户养的猪都集中起来由不上学的小孩儿赶到坟地或取地的土坑附近去放(除了坟地和拓坯坑儿也没地方放),经常是猪把坟地的棺木拱得四散零落也没人管,猪倌儿也能在端午节哟猪上工时收到每家每户馈赠的鸡蛋儿…
其四:我家正对面儿的宋家是猪倌儿,一家八口人,大儿子叫“大桩子”、二儿子叫“二驴子”、三儿子叫“三驴子”、老儿子叫“仓子”、母亲叫“半彪子”、父亲叫“扁铲子”、还有两个女儿,记得是一个桩子拴两驴,一个仓子装家当,半彪子用扁铲子添草料,那是一个神一样的组合…
其五:八几年间,那时乡间还种麦子的。秋收时打麦子要互相帮工,要喝麦精录(一种简单发酵的饮料)、喝“海伦白”(乡间作坊酿的散白),某些喝茬子嫌酒没劲儿的时候还往酒里滴“敌敌畏”,乡间至今耳语不朽的传说依稀是“喝点海伦白谁说冲谁来”、“喝点牛B散不服天朝管”…
想想家乡的小时候的事儿就是那么美好,那么向往,或许这就是回不去的青春…
三
车行秦岭之巅忆夕少时二三事。
八五、八六年间母亲把一件退了色的半截子大衣拆了给我和杨四改成一件棉袄,母亲自言自语道“为了这件大衣我一冬天没穿棉裤”!父亲属猪四七年生人,母亲属虎五○年生人,母亲嫁给父亲应该是六七年,大哥六九年岀生,那件大衣应该是六八年买的,那时候布票很紧张,母亲为了一件大衣一冬天没穿棉裤…
八○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黑龙江省委海伦县海兴乡忠信村乱蝇屯刚开始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秋天乡里要求交公粮,八二年秋天时没人主动交,乡党委强制执行,乡武装部长蒋信带领一众衙役到了乱营屯挨家挨户搂了苞米站子,四五岁的杨三领着三四岁的杨四没能有效阻止,当杨三带着杨四从家里尾随着蒋保长骂了一条街,于是杨三、杨四也成了村里彻抗捐英雄…
八三年姥爷从吉林德惠买回一群“套包羊”(脖子上有褶皱的新疆细毛羊),一个“小短腿儿”(杨四给那只羊起的外号)剪了22斤羊毛,用一个小“套包”从丰年老于家换回来一个“耙子”杀了七十二斤肉(剔骨的)…
八二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黑龙江省委绥化地委海伦县委海兴镇党委卫生院老中医李韵九(李老九先生)仙逝,做为老李九先生的嫡曾孙现为中共中央国务院黑龙江省海伦市委福民乡党委众福村支部(西粉房)四大彷(粉房、面房、油房、酒房)少庄主的“李十少爷”外孙的小杨三领着小杨四随着灵车磕到东粉房北沟子…
八六年小学二年级,肚皮上长了个“蛇盘疮”,校长吴守富出了个主意,让小杨二在我肚皮上用墨写了“汉高祖斩白蛇一刀两断…”
……
还有,还有…
故乡的,少年的事,历历在目!
我的家不在松花江上,在江北松嫩平原千里沃野,世界三大黑土之一!
沦落异乡二十年,有点想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