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和师女夫妻分居十八年了，柳浪已经在千里外的K城某局当职员二十三年，当年英俊的小伙如今已是白发上头。妻子师女在P镇中学教书。教龄也是二十年有余了，当年的少女成了中年妇女，额头皱纹一道道的爬行。为解决分居问题，柳浪已经煞费苦心地年年奔波，每到年关都提着大礼去敲主管局长的门。柳浪清楚得记得，他已经十二次敲过局长的门。送出的礼金已经突破五位数了。前不久有知情人向他透露，明年开春他有希望调回妻子工作的城里。柳浪心里高兴，及时与妻子通了电话。
　　 转眼就到庚子年除夕，又是送礼的佳期。柳浪与师女谋划几次，关于新年的送礼意见却没有达成一致。
　　 “唉，这次是关键时刻了，还是送吧！”师女坚持自己的主意。
　　 “什么关键不关键，全是见鬼。收礼不办事，每次都说马上解决，可是一拖就是几年……”柳浪气愤不已。
　　 师女说：“如今都这样，你有啥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看这次还要多送点！”
　　 “反正透露消息的那人就是有意放风，暗示我们去送礼。我这回偏不想再上当了。他嫌我们东西送少了，我这回偏不做指望，不送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咱俩再紧紧裤腰带，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再去敲局长一次门吧！”师女叹息说。
　　 片刻，柳浪一拍大腿，从破沙发上跳起来。“罢了，去敲门吧，我这回真得要教训一下这些贪官不可，我就把自己豁出去了。”师女诧异地望着丈夫。
　　 大年三十傍晚，斜阳靠山。城里禁止放鞭，四下一片宁静。柳浪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黑提包，师女紧随身后，夫妻俩蹑手蹑脚地穿过七弯八拐的巷道，四望无人发现，才登上了三单元二楼，来到安居一室的局长门前。这个地方已经来过十几次了。
　　 柳浪习惯性地轻轻敲了三下门，没有回应。又加重力度使劲敲了三下，也没有回应。奇怪了，以前只要轻轻一敲，就有人轻轻开门，今年咋了？柳浪心里发急，索性“棒棒棒”的翘起来敲门。
　　 “吱呀！”门开了，一个肥胖胖的矮子女人探出头，见柳浪手里提包鼓鼓，知道是送礼的，就极不耐烦地说：“住在这屋的局长已经搬走了。”说完，“哐当”一声关紧大门。
　　 “第一次没有敲开门。怪事！局长搬家我们咋不知道！”柳浪无法，与妻子下楼，来到门卫打听，才知道新来的局长住在三单元三楼一室。
　　 这下难倒柳浪和师女了。“那还送不送？”师女问。
　　 柳浪思考一会，断然地说：“见庙就烧香，新来的，咱照送不误！”
　　 柳浪师女来到新局长门前，正要敲门，里边却传出女人的唠叨声：“大年三十晚上了，还不回来，不知一天忙些什么？也不知还有这个家没有？”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楼，发现多不好，柳浪不由自主地赶紧敲门。
　　 门开了，一张笑脸相逢，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新来的局长。”柳浪回答。
　　 “你们找我呀？那进去坐吧。”楼下上来的人站在身后搭话。
　　 柳浪师女随上楼人进屋。笑脸的局长夫人倒茶叫坐。
　　 “我就是昨天才来这里上任的局长。”男人非常谦和地再次自我介绍，“你们有什么话说吧。”
　　 “就数你工作忙。”笑脸的局长夫人突然板起脸，冲着男人喝道：“我叫你买的酱油、香醋等调料买回来没有？新来这里，咱还是要吃团年饭呀！”
　　 局长男人才发觉没有买这些，就说：“我这就去买。”又对柳浪说：“你坐会，等我马上回来再说。”新局长很和气。
　　 “不用去买了，我给你们送来了！”柳浪脱口而出，但是马上脸上又红又白起来，但是转念一想，管他的，拿出来算了，送礼送得好不如送得巧。柳浪打开大大的提包，从里面拿出三瓶酱油，三瓶陈醋，一包味精，一包花椒，一包五香粉，还有大蒜、小葱，各一捆……
　　 局长夫人顿时惊喜。
　　 局长哈哈大笑：“你们以为我也是贪官啊。以为我把高级礼品收够了，就来送这些无人送的东西，真有趣！”
　　 “好！我收下了，但是我照价付款，绝不白拿！”新局长一脸认真，没有了开始的和善面孔。
　　 局长夫人立即付款后，装起礼品走进厨间。
　　 妻子师女见状，伸在荷包里掏她准备送礼的大红包的手，也就不好再拿出来了。
　　 “有啥事。说吧！”新局长问道。
　　 柳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局长，不收礼还和气地对待下属，感到舒心。就无拘束地，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困难和要求全部向新局长讲了出来。
　　 新局长认真听着，把柳浪的情况记录在笔记本上。回答说：“你这事可以解决，春节上班的第一天就正式回答你。”
　　 柳浪师女都很高兴，一起站起来，向新局长鞠躬：“谢谢局长！”说完就要去拉门离开。
　　 “莫忙，你两一起陪我们吃团年饭吧。”新局长夫人拦住柳浪，拉起师女进入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