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时才回来，都回去一个月了，还要呆几久？”远在深圳的老婆四娘在电话那头一连大声地吼：“你快点回来。送孩子上下学，我还要上班，我一个人做不了了。”
　　 “父亲的病还没好。”四良不无忧伤地答道。
　　 “没好，没好，等好了你才回来，我也累死了。”四娘一副没好气。
　　 “父亲现在情况真的太差了，吃喝拉撒全靠别人帮忙，妈一个管不下来。这样子，你叫我怎样离去？我不懂得怎样向妈开口。”四良都快哭了。
　　 “我不管你那么多。这几天一定要回来。不然别怪我言不中听……”
　　 面对老婆横蛮的连珠炮，四良无语适答。老婆强势惯了，对岳父母还孝顺，但对公婆就不好讲了。
　　 四良为自己讨了这等人品的老婆很无奈。深圳的家里忙，但老家父亲的病情更让他无法抽身远离。
　　 四良投鼠忌器，他不敢和老婆闹翻。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钱，不上班真的上上下下的都维持不了。他向厂里请的假过几天就到期了。而父亲的病，显然十天半月好不了。
　　 四良有点不知所措。
　　 四娘每天都电话催着四良回深圳。
　　 六月天的天气异常闷热，天上乌云翻滚，雷声阵阵，就是不下雨。
　　 “下雨了一定清爽很多吧”四良想着。
　　 四良慢慢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父亲的床前，放下蚊帐，然后站着静静地望着熟睡中的父亲……
　　 父亲的身体，褥疮溃疡，不止一处。背部，两侧屁股，褥疮深之见骨，非常的恐怖，目不忍睹。
　　 下午，四良烧来热水，一个一个地清洗卧病父亲溃烂的褥疮，并撒上消炎药，然后用纱布包扎停当。
　　 洗好父亲，四良又一手抱着父亲半躺地坐着，一手用匙子一匙匙地喂着父亲吃药。喂完药，四良用纸巾轻轻地抹掉沾在父亲嘴边的药汁。然后扶着父亲，躺到床上睡好。
　　 父亲已病了几个月，单靠着老母在家照顾。父亲略胖，单薄的老母挪不动他。因此，不通气血的皮肉患上了褥疮，久不洗之，恶臭难闻。母亲眼见老公患病日愈严重，慌忙电话告知远在深圳打工的儿子四良。
　　 四良接到电话，急急忙忙收拾行装，告别妻儿，连夜从深圳宝安坐夜车返回，一路颠簸，终于等二天上午回到县城，再转十把里山里车，才见到病床上的老父。
　　 初见病入膏肓的老父，四良不禁泪水直流。因为想挣钱，四良舍不得请假回家照顾父亲，以致于父亲的病，久拖成疡。他感觉对不起父亲，满怀歉疚。他轻轻地叫上父亲：“爸，我回来了。”
　　 父亲睁开眼看见儿子，病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拉了拉四良：“儿子，见到你，我心安了。”
　　 “孙子呢？”老父亲望了望：“你没带我的孙子回来？”
　　 “爸，他还在上学，还没放假。”
　　 “放假才得回来？怕是孙子那时见不到我了。”父亲叹了口气。
　　 “别说那样爸爸的话，您会好起来的。等您病好了，我带您和妈妈去深圳见他。”
　　 ……
　　 “四良，你出来。”妈妈在客厅里叫着。
　　 “妈，你叫我啥事。”四良走出父亲的房间。
　　 “你刚才的电话，我都听见了。你爸有我，你就回去吧。”
　　 “妈妈，你管得来吗？”
　　 “管不来也要管。再说，你不回去，你那媳妇对你不依不饶，我不想看到你们吵架过日子。”
　　 “妈妈，你不要上心这种。四学妈嘴里那样说，其实她也挺关心您们老的。”
　　 “你别替她说话。从她进门到现在，她叫过我们爹或妈吗？如今讨一房老婆不容易，我们才忍气吞声，平常有什么气话，我们都不忍出口。”四良妈越说越来气：“可是，现在我们老了，病了，她不来看望，还阻止你来探视……”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四良连连向母亲道歉。
　　 “唉，我不想再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四良的母亲望着儿子：“你回去上班吧。你父亲以后如有个三长两短，没有钱也不得。你看，在我们农村，谁家死个老人不花三四万。请道公，师公都去了一万，几天几夜的亡灵超度，还有堪比喜事还多，摆酒近百桌，杀鸡杀鸭杀猪杀牛招待来上香的亲朋好友，是不少几万的花销啊。”
　　 “这是我们农村的害人习俗。我不这样大操大办不得吗？国家现在都有规定，要婚事新办，丧事简办。治婚丧陋习，刹人情歪风的。”四良厌烦地说。
　　 “死了人，那些置办花费都少不了。你看哪家不如此？你不办人家都会说你无善不孝啊……”
　　 母亲的话，深深地刺激着四良的心。
　　 他恨自己太渺小，无力抗争农村的歪风陋习，也恨自己没有钱，父病床前无孝儿。
　　 ……
　　 四良回到深圳，很快融入滚滚的世尘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