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奶奶的，这活着还有啥意思？整天心情压抑，还不如死了拉倒。”
　　 三十三层的楼顶，雁鸣徘徊着。自己的生命好像在飘摇，孤独地存在。本不会吸烟的雁鸣，一根接一根地吸，好像烟与他有仇似的，才吸一点点，便被他捏得粉碎，狠狠地摔到地上，再踏上一脚，用力碾压。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宣泄自己憋闷的情绪一样。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雁鸣听着大挂钟秒针不停的嘀嗒声，这时抬头看到大挂钟的时针也将要与十二点对齐。床上三岁的小影早已是哇哇哭个不停，身形娇小的保姆小华已经使出了混身解数，也未能使小影停止哭泣。听着嘀嗒的大挂钟的钟声，小影的哭闹声，还有保姆哄小影的嗯啊声，这本来是生活里的常事。可由于妻子俏颖的一直未归，雁鸣早已是焦躁不安，心火难耐了。
　　 他可是一家上市多年的知名医药公司的CEO，自公司上市以来，他雁鸣啥时候有过这样的糟心事？
　　 小影仍然在哭，小华仍然无奈地搓着手在偌大的别墅大厅里徘徊，大挂钟仍然声音嘀嗒着。就要十二点了，可自己娇俏的妻子柳俏颖，仍然没有回来的一丁点迹象。
　　 大雨仍在继续，雁鸣等得情绪都有了点焦躁。他感觉胸内好像塞了一个棉团，久久不得舒展。很久了，有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际萦绕不休、驱之还留。
　　 为啥？为啥？为啥妻子老往外跑？而且一跑就一天？说是谈生意，可生意也没见有啥起色。再说了，平常也没听到妻子有谈生意的项目啊！为啥这样想自己的老婆？因为雁鸣太了解自己的老婆了。常言说的好“知子莫若父”，而应该还有一句“知妻莫若夫”。它们是一个同理。因为，雁鸣明白妻子永远是个守时的人，就是偶尔有事不能按时到家，她总会有一个电话打回来。可是最近常常有了不守时的情况，每每问到她，她都会面部红红地，言语仓促地搪塞、支吾、语无伦次。她没有了原先的优雅与从容，凭添几多忧虑和烦躁。雁鸣感觉妻子有点不正常，心里有点不安和忧虑。
　　 这不，大雨瓢泼的外面仍不见倩颖的影踪。密集的雨滴的唰唰声，好似不知雁鸣他们的存在，仍然自顾自地充塞着雁鸣他们的耳膜，轰鸣且有着震耳欲聋的冲撞和打击。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充满美妙旋律的手机铃声，在焦躁充满心胸的雁鸣耳际响起。好似催人奋起的起床号，它立马精神了起来。
　　 “啊！铃声，俏颖的手机铃声。”雁鸣有些夸张地，近乎疯狂样，在大厅里跳跃着，好似小学生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糖果一般。
　　 “雁鸣，你在吗？”永远是婉转若莺咛的声音在雁鸣的耳畔响起，“小影还好吧！她闹了没有？小华能照顾好小影不？老公，我在外面有点事，估计今晚回不去了。”
　　 焦躁、沉默、惆怅。在原地不停地踏步。雁鸣有点心胸想爆炸地感觉。尽管这样，雁鸣仍然压抑着自己的疑虑和愤懑，毕竟自己是CEO，不能掉了威仪和风度。
　　 于是，尽量和缓地与自己的妻子俏颖说道：“没事，大雨天的，天也黑了，不回就不回吧！咱小影哭哭就不哭了，再说有小华哄着她呢。你放心吧，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在下雨，注意防雨，要穿厚点衣服。唉，我们这么大的公司，你抛掉自己的孩子，一直在外奔跑，辛苦你了。亲，你睡吧。”
　　 “好，没事。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不会有啥事。你把小影照顾好，就行了！亲，老公，你睡吧！”
　　
　　 二
　　 “睡？能睡得下吗？”雁鸣痛苦地思索着。
　　 “睡吧！雁鸣哥。再等，嫂子也不会回来了。”小华抱着哭得有点累，意欲睡去的小影过来安慰雁鸣道，“嫂子一定有事，没有事，她不会不管孩子自顾自在外过夜的。”
　　 “好，小华。我会睡的。你抱着小影回屋睡吧！”雁鸣揉一揉略显疲惫的双眼，颇感无奈地对小华说。
　　 风雨交加意难留，游丝疑虑绕心头。春有花朵万万千，蕊香何来日日愁。
　　 “睡，能睡得下吗？”这个问题再次跳跃在雁鸣面前。
　　 雁鸣把小华他们送入卧室，继续像踩鼓点一样用脚击打着自己与妻子的一段段有着馨香无比的过往旧事。
　　 树影婆娑，月光旖旎，在河水潺潺流淌的小河长堤上，一对正在热恋的小青年，伴着夏晚的微风，乘着舒爽的凉意。他们偶尔相视一笑，偶尔倚肩私语。他们就是大学时代的雁鸣和俏颖。那时多么怯意啊！特别随着雁鸣的一个瓦片飞去，在“唰！唰！唰！”瓦片贴着水面飞跃时，俏颖发出一连串的银玲般的笑声。想着当时的情景，就是到了现在，雁鸣都会感到温暖的涟漪还在心底徜徉。
　　 可是，为啥没有了以前的感觉，妻子总像一位陌路人一样尽管他们在一起有着温柔的言语，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温馨和甜蜜。在雁鸣每每渴望的时候，俏颖总是一而再的豪华缺席。
　　 生命本仓促，尔汝目不明。本是同林鸟，何不日尽兴！
　　 雁鸣实在睡不下，看着外面的雨水仍然在下，他出得门，踱步到院外的厅廊里，一直走到院里的鱼池边，看着雨水落到水池的瞬间，花色不同的金鱼，有的跳跃着承受雨水的沐浴，有的活力四射地在水里水外蹿跳着。蹿跳的鱼激起的水花和雨水落到水池里喷溅的水花，瞬时让雁鸣感觉有了“花开水世界，鱼跃龙门帘”的亦真亦幻的神奇。雁鸣也暂时无有了烦躁和萎靡，凭添几多生活的温馨在心间。
　　 “雁鸣老板在吗？雁鸣老板在吗？”叮铃一条微信的提醒，在雁鸣耳畔响起。小小的微信提醒声，却似炸雷一样引起雁鸣的颤抖和心跳。不希望的，来到了眼前；不敢想的，也变成了现实。
　　 “你好，兄弟。啥情况？”雁鸣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平时打字涮溜的手指，好似灌注了铅汁一样，好久打不出一个字。头顶的汗珠，好似赶趟儿地密集在额头，等着完成从额头到廊道尘埃的跳跃。密集的汗珠掉落在廊道尘埃里，那浓郁的尘埃的泥土味瞬间充填了口鼻。有呕难吐，有气难咽。空间的气息好似有了凝滞的感觉。雁鸣双眼瞪直着，一刻不敢离开那手机窄小的屏幕。
　　 “我看到嫂子了，她现在正在莲花酒店里。与一位男的在一块。房间号是二楼201”。
　　 霹雳，一个大的霹雳，在雁鸣的脑间炸裂。幻想变成了现实。
　　 报信人是雁鸣掏了一万雇的私人密探。他是雁鸣发现媳妇行迹可疑后雇的，专一盯梢的。面对惊天的消息，雁鸣不敢惊动小影她们，自己驾车就向雨水里奔去。
　　 说莲花酒店，其实也就一简易的旅馆。离雁鸣家很近的。雁鸣开车分分钟就到了酒店，找到了201房。
　　 “砰！砰！砰！”几声紧急响亮的敲门声，引起屋内人的惊慌。
　　 “谁呀？！这半夜敲啥门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埋怨里夹杂着愤懑。
　　 “是我，雁鸣！倩颖的老公”雁鸣为了不至于看到尴尬的，不堪入目的画面，直接说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屋内紧张的一阵悉索声，随后，噗通一声，从屋内传出。瞬时惊呆了众人，门被砸打开了，只见俏颖一脸惺忪，且面带惊呃、紧张地看着雁鸣。大家赶紧跑到楼下，发现刚刚意欲跳窗逃跑的人，被窗外的树枝挡了一下。没摔死，就给众人抬着来到了雁鸣的跟前，他头已经有血在流，处于危重状态。
　　 “哈哈，这是有色心，没贼胆啊！事都做了，还跳啥啊！有本事别跳！看看，看看！你这搞得，说不定今后要永远瘫在床上了。”雁鸣对瘫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吵闹的力气，于是不无奚落地说到，“你们其实不应该这样的，这样多不好。你们要提前给我说说，我会退出的，常言说得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都这样了，我会有啥说的。你们有可能问我为啥不打骂你们？可是那样有用吗？既然你们有此意，我还有打骂的必要吗？”
　　 “雁鸣，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倩颖早已是泪水若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地板上，好像都能听到“大珠小珠落雨盘”的清脆声。
　　 “没事，有啥对不起。我也不说啥，只是看你天天忙得很，想着弄清我老婆在忙啥呢？”雁鸣没有了愤怒，只有过度的平静，如果不是场景的现实存在，雁鸣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几乎有点“娓娓动听”的感觉。
　　 怒！何止无怒！在收到微信的时候就已怒意盈胸了。可，有用吗？
　　 杀人？不能，那是不理智，是武大郎之流所为。打闹？不可，那是不文明，泼妇骂街之民间粗俗行径。雁鸣作为一个公司的CEO，他要有应该有的处理突发事件的大将风度。他变恼怒为微笑，化干戈为玉帛。
　　 万千恼怒一笑消，温文尔雅显略韬。东流水逝难回复，爱意搁置谁诗抄。
　　 “俏颖，你跟我回去吧！没啥事，你给他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拉人。啊！罪过，罪过啊！他跳啥楼呢？嗨，真窝囊，他当时前来赴会的胆量呢？真替他害臊！”雁鸣笑着对媳妇，并乜斜着瘫在地板上的男人说道，好像发生的事与自己无关一样，“其实，他要一下摔死了，最好。真要与前面我说的那样，弄个全瘫，那他可坏了良心了。那样就祸害不了我老婆，只有拖累她的老婆和老娘了。是不是，老婆。那样你也心里干净了，对吧！你就不再会找一个瘫子约会了吧！就是他以前貌若潘安，那也只是昨日黄花，也都凉凉了。对吧？！老婆。你看看你们这搞得。我们都因他的一跳而出名了。哈哈，很感谢你们免费为我做广告啊！哈哈！哈哈！哈哈！”
　　 雁鸣的笑声，让倩颖早已胆战心惊，他的笑声好像一把把尖刀正生生地捥自己的心，她无语、羞耻和无地自容。她为自己酿的苦果，默默地嘴嚼吞咽。想起以前的过往，她只有流泪和叹息。
　　 那是一个雪花飘飞的天气，雁鸣和倩颖正在东北老家举行盛大的婚礼。
　　 吉庆的唢呐声送出欢快的《百鸟朝凤》，送礼和凑分的人儿有了摩肩接踵的拥挤感，这时司仪声音的高亢正在唱和着一场世纪婚礼的进行曲。
　　 “一拜天地！一叩首。”
　　 “二拜高堂！二叩首。”
　　 “夫妻对拜！”
　　 ……
　　 由于雁鸣老家是农村的，虽然他很有钱，但结婚这种大事，他还是喜欢搁农村搞。这样一是彰显自家的门面和气派，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喜欢热闹的场面和氛围。作为城市的姑娘，倩颖初始不乐意，可后来想想，“爱屋及乌”的道理慢慢说服了自己。再说农村人混到CEO，能有几个，倩颖很知足，也很乐意这门亲事，并对到农村办婚礼，也就“入乡随俗”了。
　　 想想当时的婚宴情景，到今天还激动伴着感动的。可是进入婚姻后，由于雁鸣的业务比较繁忙，渐渐地忽略了倩颖的需求和心理变化。倩颖特别是在生过小孩以后，孩子有保姆小华照顾。还有为了保持身体的苗条和乳房的坚挺，她禁止孩子吃奶。这样，孩子就很少在她跟前。在空虚的日子里，有了会朋友，参加各种聚会的喜好。就在一次大学同学的聚会上，放松了警惕，被不该有的丘比特之箭射中，由私聊渐渐升级为约会。每次约会她都想尽合适的理由去搪塞雁鸣。
　　 对待自己的约会是每次都渴望，可每次都伴着恐慌和愧疚。直至这次东窗事发。她也只有不吭，事实上，她也无话可说。她愧对雁鸣，她对自己的龌龊行径感到深深地自责和后悔。她期待飘摇的生命再次获得稳定。
　　 雁鸣依旧和颜瑞色，微笑着带倩颖离开莲花酒店，让不堪回首的一幕早早从眼前离去。匆匆回到家，把倩颖安抚下，像没事人一样，睡觉，强迫自己睡觉，最后在困顿中合上无奈的双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好像有点真理样存在。在雁鸣他们一夜相安无事后，第二天早上，就有了爆炸一样的消息。它们从各个渠道涌入雁鸣的视线。什么头条，微博，新闻早知道等都像发了疯一样，正相继播出雁鸣妻子的花边新闻，周围的唾沫星子好像要把雁鸣进行淹没。
　　 “我没敢动啥啊！我做的很温和啊！可媒体咋都知道了？我的天，这让我咋活啊！”雁鸣进入了死局，好像阎王殿的黑白无常已经摸着了雁鸣的边缘，索命的铁链好像已锁住了雁鸣的命门。
　　 窒息，哀嚎，沮丧的感觉，齐聚雁鸣脑际。他突然有了“我要往何处走，我要往何处去”的困惑和疑虑。
　　 某一天，雁鸣鬼使神差地到了一栋三十三层楼的顶层，这才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三
　　 雁鸣扶着顶层楼半人高的围墙，远眺着周围隐约的高高低低的楼房，漂浮的雾好像伸手都可以抓住一样。这时的雁鸣有了到天空中展翅飞翔的想法，好想自己成为飘摇的生命。
　　 一跃飞去，他那飘摇的生命将可以在漂浮的云雾间享受雾雨的沐浴。清爽、飘逸、轻盈、畅意。他将在漂浮中除去人世的所有烦恼和愁绪。将不再有人世间口水的喷溅和攻击。将不再面对世人的白眼和攻击。
　　 雁鸣要去，要飞跃而去。要把飘摇的生命付于苍穹。初出的朝阳，落日的余晖，桃李的粉蕊红白，青蛙的潮鸣和蝉鸣的鼓噪都不再留恋。雁鸣要远去，要去飘摇，要去找极乐无烦恼的桃花源世界。
　　 可就在要腾空一跃，生命要飘要的时候，几个过往的故事突然跳入雁鸣的脑际，好似黑夜的几颗耀眼的明星，在眨眼、闪烁、有的好似炫耀一样，拖了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但不管怎样，它都触动了雁鸣即将崩溃的神经，有了另外的想法和行动。
　　 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学生李洋，由于平时有抑郁症，学习虽很努力，但最后还是有了两课挂科，没能现场领取毕业证。学生处的老师和缓地告诉李洋，“好好复习，待考过了就可以拿毕业证了。”
　　 李洋知道，他复习后，也考不过。他自抑郁后，记忆力快速减退，他都不可能记住任何单词。
　　 他好说于学生处的老师，希望老师开个小口，让他拿到大学毕业证。
　　 “老师，您行行好，我都在学校学了四年，临毕业得有个毕业证，不然大家都笑话我呢。我这一年患了抑郁症，补考也不会过的，你们就给我发个毕业证吧！”李洋近乎哀求地对学生处的老师说。李洋就差在老师面前屈尊的一跪了。
　　 “不行，你就是天王老子，不及格都属于挂科，不给发毕业。”歪坐在办公桌旁的魏老师不紧不慢地对李洋说。
　　 路，已是堵死，可是李洋家就他一个孩子，他领不到毕业咋办？！回家回被父母打骂，会被邻居嘲笑死的。
　　 想无活路，最后爬到即将完工的一栋大楼的顶层处，一跃而下，赴入大地的怀抱。
　　 一个困顿的灵魂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他飞入了没有要求毕业证的大自然。可他的父母的满头白发在送儿子的进坟地瞬间，有了过早孤独的潦草和飘摇。
　　 死者长已矣，活者白发多。若有天堂知，可闻父母驼。
　　
　　 四
　　 又是一个白发送黑发的痛苦事。
　　 雁鸣的同学，实习的单位不好，又丢了一百元钱，刘亮感到了绝望和失望，有了赴死的想法和行动。
　　 他买了很多的药，在别人不知的时候，一下吞服，等别人发现时，已是白沫满嘴，脸色苍白了。
　　 后来就是送到医院，他们也已回天乏术了。追悼会上，在同学念追悼词的时候，看到了死者同学父母满头白发在不停地颤抖，好似死者同学飘摇的生命在抚慰着白发老者。
　　 还有中学生因考试不理想跳楼的；还有因失恋的女孩自缢身亡的；还有因误信老乡的古惑，进入传销组织，为逃跑而跳楼身亡的。……
　　 想着这些飘摇的生命，想着这些飘摇的生命背后的白发亲人们，雁鸣有些犹豫。
　　 吾自生命多飘摇，何故自戕断前程。白发已然多磨难，何来黑发童颜弄。
　　 再次望着楼顶外的蓝天和白云，雁鸣把即将飘摇的生命收回。在朝阳的沐浴下，唤起雁鸣对自己生命的珍惜和爱护。
　　 霞光万道，雁鸣慢慢从楼顶上下来，他好似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如春风一样在跳舞。
　　 雁鸣脸上平和了许多，回到温馨家庭的欲望有了明显的迫切和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