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丁香花开】乡愁(散文)
“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愈是年长,愈是厚重。而今,对于年过半百的我,那种浓浓的乡愁更是挥之不去。
清明节回老家祭祖,在兄弟陪同下,沿村庄曾经住人的沟边转了一圈,除偶然见到野猫松鼠在沟屲草丛中乱窜外,极少见到人的影子。以前曾熟悉的地方早已找不见了,记忆中唯一看到的是后头原涝坝边的一颗杨树,当年还只有碗口般粗细,如今已长得硕壮无比,略显苍老。而涝坝早已成了平地,堆放着玉米秸秆等柴草。
与兄弟边走边聊。今年防疫期间,他也到这些地方来过,虽然身在老家,但一直忙于生计,极少有时间到年少时成长的地方来看看。在我们年少时抬水、打草、玩耍过的山神爷殿旁边,远远望去,满山苍翠林木森森。对面的草脉沟前的满坡屲、大树滩,当年是我们理想中的果园王国,满山屲杏树、桃树,不等果子成熟就被我们早早采摘。离收麦子还有一段时光,满坡屲的杏就已微微泛黄,看管的人忙着准备夏收,好多时候不在守望,我们庄里的小伙伴有时十几人成群结伙、有时三五人为伴去偷袭。好多时候是去沟屲里玩耍中,有人提议离那儿不远,乘看果园的人忙农事,上山摘杏解馋。一呼百应,像一群蝗虫,瞬间飞入杏树林。不管三七二十一,遇见微黄的杏只顾折摘,口袋小没处装,就脱下布衫,就地剥下杨苕蔓皮将袖口扎紧,当做袋子用,不大功夫便满载而归。各自回家,慢慢品尝,这才发现好多的酸涩难吃,就弃之一边,奶奶见状责怪我们杏还没黄熟,这样糟蹋了可惜,要我们剥出杏核晾干。难吃的杏肉倒进猪圈喂猪,杏核等晾晒干后,砸壳检出杏仁,经奶奶反复浸泡、炮制,最后熬煮成杏仁茶,吃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眼下向阳处的桃杏花早已开败,只有阴山的还在开花。兄弟说,满坡屲的杏树由于品质不好,在多年前退耕还林中被改造成了刺槐林,每年外地养蜂的在沟边安营扎寨,这些年苹果产业形成规模,大片良田都建起果园,到了秋天,又大又红的苹果挂满枝头,开放式管理,根本没人随便进去采摘。现在乡下人觉悟高了,自家的果园都要请人来打理,在树上的果子送人,都没人愿意去摘,谁还偷着摘人家的呢,村里留守的人不多,你看过去这么大的村庄,今天见到了几个人?兄弟说的是,确实农村没有多少人口了,那么多的健身设备、光洁平整的广场、太阳能路灯、通往村头的水泥道路是我们那个时候从书本上看到的大城市才有的,现在好像都成了摆设。每年春节前后,在外务工的有些回乡下老家呆几天,有的则三五年才回来转一圈,他们是中国特色农民,长期远离土地,长期寄居城市,对故乡对土地已经陌生。在留守的老人孩子中,有些则进城与亲人团聚。看那宽阔的等级公路上东来西往的大小车辆瞬间穿过,道路两旁成片果园连绵数十里,少见人影。人都进城了,都钻入那钢筋水泥丛林中去了。乡村被冷落到了这般田地,动摇了我对“振兴乡村”的原有认知和期盼。
从沟屲上来,路过以前的北头坡,早已因水土流失、塌陷而自然改道了,过去那里的坡路足有四五米宽,大卡车也能通行。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一年暴雨后,这个坡道被水冲毁,村民自发用石块、原木夯实修复,同时还修了排水渠。那时节,沟边住的人家早就搬到了塬上,修路为的是到旧庄基的院子里种菜、喂养牛羊方便。后来老一辈的去世了,晚辈的不再喂牛羊,也看不上那一小片菜地,忙于到处打工挣钱,所以就顾不上修路改水这些既不挣钱也不直关自身利益的事了,只能任其自然,在村子的好几处都有这样的情形存在。更严重的是一处曾距沟边不远的涝坝,不知何年何月被水冲毁形成一个新的大沟,足足使沟壑向塬内延伸上百米。我不免杞人忧天——再这么下去,我大美什字塬将被自然灾害毁得七零八落,哪里还会有陇东第二大塬的美称。兄弟笑说,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就这样演变下来的,正常得很。他要我别这样去想,要不会惹人笑话的。回到兄弟家,左邻右舍的几个女人过来闲聊时,说起庄边崖塌沟溜,好多地方已不能去时,她们都说,现在人都往城里跑,谁管这些事哩,坳心塬地务苹果抓现钱,年轻力壮的出去打工,把钱筹得差不多了就在城里买房、娶媳妇、经管娃娃念书,就这样了,不光咱村这样,她们娘家村庄也是一样,前些年气派的小康屋现在空下了,上边投资建设美丽乡村,村部广场建设得很美,没几个人享受,可惜得很。有个同龄的长辈则说,你写报道哩,把这些反映一下,乡村现在缺的是人,有人了才能振兴。人都跑光了,靠谁振兴,国家把钱花了,把设施弄好,没有人也是白花钱。她说的一点也没错,问题是我写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我笑曰:还不如你们等上级领导来了把这些想法对他们说说,让他们去思考,或者对你们选出的人民代表去说,让他们在参加代表会议时联名提出,先看能不能在流域治理、水土保持方面把保护什字塬列入项目,先救救咱们世代居住的什字大平塬吧。她们走后我还沉思其中,既觉惆怅伤感又觉幼稚好笑。
两个月后看到新闻,县上有关部门和什字镇联合动作,开始填埋什字街道旁的南门沟。据说此处也是水土流失比较严重的地方,已严重威胁什字镇中心地域安全。但愿在机械化水平很高的今天,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在水土流失严重的地方也能坚持进行流域治理,以造福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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