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仿佛
　　
　　 仿佛有羊群在日落之前经过我的视线
　　 夕阳把它们的影子无限拉长
　　 这不是一群幸福的羊，战火和太平岁月
　　 都有它们躲不过的刀子
　　
　　 总觉得有一只抬头看我，一次又一次
　　 仿佛我们曾经相识，仿佛
　　 她是华清池那个，给杨妃捧衣的女子
　　 我跟她说过，此生莫相忘，她送我杨柳
　　 说好我们有一天在渭水桥上相会
　　 我们曾经牵手，相爱，在山坡上画画
　　 抚摸过她乌黑软柔的头发
　　
　　 她怎么会披上羊皮呢，还记得前生的诺言吗
　　 可我坐着的汽车没有停下来，不知道
　　 今宵你棲身在哪一个羊圈里，真教人万箭穿心
　　
　　 二、华山脚下
　　
　　 有摔死的灵魂，有失去故乡的鸟
　　 有被男人打骂的漂亮女子
　　 有我与生俱来的孤独
　　
　　 从陡峭的悬崖下来
　　 黄昏里的寒风请我喝一壶西凤酒
　　 好多的玫瑰都张开了性感的嘴唇
　　 可是她们都在篱笆里面
　　 勉强贿赂了园丁，他让我装上蝴蝶翅膀
　　 釆了一朵陌生的花儿
　　
　　 同来的人中，回去后被灾星摸上门
　　 有一个若干年后成了盗匪刀下亡魂
　　 有两个在囹圄里挨过了五个春夏秋冬
　　 剩下的都幸福健康地活着
　　 只有我活成了华山的模样
　　
　　 三、北方的冬天
　　
　　 冬天离皇帝很近
　　 先是颐和园的湖冰一层层加厚着
　　 慈禧太后的白玉兰，都让小百姓赏了
　　 她在墓地里应该不会生气吧
　　
　　 接着是皇宫里的地砖都残破了
　　 那是历史的巨兽行走成这样子的
　　 只可怜皇家后花园的树，也能吊死皇帝
　　 结果树也给吓死了，现在活着的那棵
　　 是新种的，以后不会有皇帝去光顾了
　　
　　 再接着是定陵的阴风了
　　 我宁愿不去，不想看到那些个大棺材
　　 但我毕竟去了，看到了贵人和穷人的结局
　　 还真的不一样
　　
　　 四、山西
　　
　　 去了五台山，我给转经轮转晕了
　　 只有一些颜色没法忘记
　　 佛镶金的慈祥宝相，皇帝烧香的白塔
　　 深秋满地的落叶和圆通寺和尚的红袈裟
　　
　　 记住这些颜色的时候
　　 天空接近黄昏，山鸟唤我回去太原
　　 如果没有搞错，这是李渊发迹的城市
　　 人算总是不够天算，中年顺利，老年悲哀
　　 长安是他伤心的归宿
　　
　　 我情愿不拒绝一壶汾酒的热情
　　 醉就醉了，我至多是一朵漂泊的云
　　 在漂泊的途中与另一朵云相遇
　　 重叠成昙花一现的模样
　　
　　 五、东京
　　
　　 这是道君皇帝私会李师师的帝都
　　 是我的偶像小晏相公写《临江仙》的地方
　　 原来这个世间的痴情男儿
　　 是饮黄河水酿的酒长大的
　　
　　 让我去相国寺看看吧
　　 杨柳被鲁智深拔掉之后
　　 鸟儿去哪里建造新家
　　 只可惜林冲了
　　 娘子没了，后半生与谁相依
　　 我不相信宿命，但相信奢侈败亡的预兆
　　 从小人物身上，看到了老赵家的朱楼将倾
　　
　　 我真想坐下来，独自吃一壶酒
　　 问小二，你们蒙倒了多少南来北往的好汉
　　 路过的北风哑口无言，铁马叮咚声中
　　 一阵阵吹去了五国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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