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新】小雨沥沥,思念长(散文)
又是六月连阴天。
二十年前,我的母亲就在六月连阴天的时节辞世。
如今小雨淅淅沥沥不停地诉说着我的思念。
我思念我的母亲,一位从民国走来的小脚女子。她骨子里的淳朴善良和吃苦耐劳,我铭刻在心,终生不忘。
一
据说,我是被父母亲抱养的。
那时,人到中年又都是二婚的父亲和母亲没有自己的孩子。在他们心中,没有孩子的家庭算不得完整。于是我就出现在他们家里。
至于我是如何得来?父亲离世那年我刚刚十三岁,他发病又属突然。父亲在世时从未提及。
又在十七年后,母亲故去,她也不曾吐露实情。我的身世,一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二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生恩不如养恩大。我不能因为切身体会说生恩在养恩面前基本上不值一提,但这句话我基本还是认同的。
对于父母双亲抚育我的点点滴滴,至纯至善的天大恩情,我难以忘怀,更是无以回报。我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回想,那些镜头一帧帧叠加、放大,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清晰可见,越来越弥足珍贵。
我的母亲小时候裹过脚,全国解放后,她的小脚也跟着解放了。母亲解放了的小脚,看上去也挺凄惨,那些脚趾已经折断,窝在脚底。看上去只有大脚趾能起作用。
我曾仔细地观察、揣摩过母亲走路的状态,她那解放了的小脚,走起路来仍旧不能给人脚踏实地的感觉,看上去扭扭捏捏、飘飘摇摇的,好担心她会摔了。
就是这样的母亲,带着嗷嗷待哺的我生活在乡下。
三
我的婴幼儿时期,母亲带着我生活在乡下,父亲在场子里上班。两地相隔六、七十里路。父亲在周末骑了飞鸽牌自行车往返两地。期间的辛苦在我长大后才逐渐明白。
那时候的生产队里还分粮,有玉米和地瓜,不曾记得有小麦。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秋天分地瓜。地瓜分完,天已经擦黑。秋天夜里的露水重,母亲怕我冻着,她用被褥把我围在炕上,自己倒着半放的小脚去地里,把一堆堆的地瓜用工具擦成薄片——地瓜干,摊晒在地里。第二天天不亮,母亲又倒着小脚去地里翻晒。接下来的日子若是太阳给力,人们就省事儿。若是老天翻脸,阴雨绵绵,家里所有能摆放东西的地方全是地瓜干。母亲非常勤勉地翻晾它们,要不然地瓜干会由于潮湿闷热,空气不流通,被捂得它们长毛,霉变坏掉。那就没有了口粮,会饿肚子。
四
那时候吃水,村民要到村头的井里去挑水。井台是几块石头拼凑而成。几米深的水井,人站在井台边,一根绳子底端绑了挂钩,勾住水桶。一下一下放绳子,水桶挨到水面,使巧劲打上一桶水,然后一下一下倒着手,再把水桶拔上来。
我们娘俩加上院子里的鸡和猪都离不开水。父亲是身不由己的上班之人。
遇上冬天下大雪,夏天下大雨,春秋两季农忙时节,父亲就回不来。母亲只得倒着小脚自己去挑水。父亲曾经商量母亲,家里不养鸡和猪,这样可以用水少一点,也可以让母亲少些危险。
母亲不依,养鸡生蛋,养猪不仅可以过个好年,还能剩余钱给闺女买点好吃的。其实母亲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她有支气管炎。虽然年轻时候症状轻,但也怕感冒。就这样她还是执拗地养着家畜贴补家用。
数九寒天,井台之上结了冰,远远望去,就像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嵌在地上。挑水的难度系数大大增加。想当初,母亲的小脚是如何在冰地上站稳脚跟,从井里拔出一桶桶清水,滋养着我们一家的呢?
母亲给我讲过一件往事。我两岁的那年冬天,又一次雪没过脚背。母亲看看空了的水缸,圈里的猪供着圈门咔咔作响,母亲无奈,又老样子用棉被把我围在炕上。她准备去挑水。哪知道我摸到一盒火柴,三鼓捣、两鼓捣,火柴被我划起火了。望着火苗,我一害怕,把火柴扔到被褥上。后来,母亲回忆起来,我只喊了一声,再无动静。本想挑水的她,起了疑,止了步。母亲返回屋里,火苗已经一扎多高。她三步两步蹿上炕,抓起枕巾,一把捂住火苗。她那个后怕呀,她说要是去挑水了,房子带我恐怕就都烧毁了。
五
我能够长大,母亲在世时常说是个奇迹。
母亲说我婴幼儿时期体质特差。七月底出生的我,到冬天也才五个月大,半夜三更,一发病,说没气就没气了。她经常是大敞着家门,抱着我在寒风里奔向几里地外的医院。等医生医好我,母亲才想起家门没锁。她劝慰自己,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孩子没事,家就在。
那个年月虽说是能吃饱,但细粮还是稀缺资源。人们还是靠着玉米、地瓜赖以生存。白面是少之又少。
稍大一点的我,母亲开始给我添饭。母亲常说最气人的是我是一口粗粮也不吃。玉米面饼子,地瓜面窝头,我是连看也不看,没得吃宁愿挨饿。幸亏父亲在外工作,有点工资,想方设法地倒腾点细粮给我吃。细粮做成熟食,最容易储存的要数油饼。
油饼,顾名思义,是掺夹了油的面饼。
油饼是我们这里的一道特色面食。很多早市或夜市都夹有单独买葱油饼的摊位,人们买了它,再来点咸菜就可以美美得饱餐一顿。油饼对于我有特殊意义。没有它,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还记得母亲和面用的那个黑瓷盆。母亲在黑瓷盆里倒上白面,掺上水,和好了,饧着。此时她又剥葱,然后切碎待用。
父亲此时是火头军,他点起火,把大锅烘干。母亲的手伸进锅中,试探几次温度。待达到一定温度,抹一点猪油,擀好的面饼下锅。两面烙到金黄色。
父亲烧着火,我坐在他的腿上。鼻子里一阵阵扑进香喷喷的饼香。母亲和父亲一边干活一边话家常,火光映着一家人,那是多么温馨的场景。
油饼,父亲和母亲是舍不得吃的,它是我的独食。
香香的葱油饼烙熟了,它被切成几角,摞在一起,用白笼布包了,压在炕席上。
冬天,炕是热乎乎的。我的葱油饼也不凉。当我感到饥饿的时候,就把小手伸到被褥下、炕席上,摸索着,翻出葱油饼,窸窸窣窣地吃。吃饱了,再睡。有时候我借着月光,看见炕上只有我自己,母亲已经早起,在忙了。
那时候,谁家的小孩要是拿出半块馒头,村里的孩子就能围着转圈圈,不肯散去,即使到了饭点,大人千呼万唤,他们也是磨磨蹭蹭,心心念念。若是碰到馋急眼的会抢了去,让你无处可寻。更不要说油饼。
我就有类似的经历。那时,不记得是几岁了。母亲烙了油饼,我贪玩,拿着就上了街。几个孩子围着我转圈圈。一个大点的女孩哄我说,只咬一小口尝尝。经得我同意,她张大嘴巴,吭哧一下,把我的手指头给咬了。
我的哭声引来母亲,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默默地牵着我回家。
关了门,母亲吹着我红肿的小手指头,眼泪吧啦,叹着气:“哎,闺女,疼不疼啊!哎,都是稀缺闹的。”
母亲没有声张此事,叮嘱我:“以后吃饼,在家吃就好,不要拿出去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以后再没有拿着饼出去吃。
油饼,伴着我长大。当然,它的功劳不可小觑。它也是父母对视如己出的我无私奉献的爱。
六
就这样磕磕绊绊,母亲独自拉扯我到五、六岁。我们搬去父亲那边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再纤弱多病。父亲望着敦敦实实的我,一个劲感谢母亲。母亲笑吟吟地望着脸儿像红苹果似的我,满足地笑:“我家闺女能长大,吃多少苦也值得!”
如今,母亲离我而去已经二十年。虽然时光斑驳了岁月的印记,而烙在我心底的母亲她小脚走路的样子;她满面沟壑的音容笑貌;她不畏困苦、坚强的背影;那些对我付出的刻骨铭心的爱;都深深地珍藏在我的脑海里,镌刻在我的心中,时刻伴着我。
在这六月的雨中,怀想无边。
再次感谢。敬茶道谢。
祝夏安(?????)
再次感谢,敬茶道谢。祝您开心每一天。
敬茶问好,祝您开心每一天。
祝您夏安!
再次感谢,敬茶道谢,祝您开心每一天。
敬茶,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