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河】改名字(微小说)
黄菊,男。只因他妈生他时,满院子菊花盛开,他爸老年得子,给他取名叫菊。男儿取女名,取贱名,就像人家起的二碗子,三马猴,公丫头。阎王爷不喜,末角鬼不理,好养活。不曾想今年中秋节,因这名倒也沾了个不小的光。
黄菊住本城某区某栋某单元二楼。买此居室时夫妇俩都在单位,求爹告奶,顺捎还有老同学帮忙,按揭贷款。可谁知刚住上不久,厄运排队来串门。——先是妻子下岗,接着黄菊也被单位内退。小日子突然过得紧紧巴巴的。
眼看中秋节将至,硬件,节日前一笔贷款到期;软件,老丈人节礼还没着落。阿黄急火攻心,一夜之间嘴上起了八个大泡。闭门压床三天,三天后买了部三轮车,上街搭客。反正这活不要考驾照,你问问满大街踏三轮的,有几个不是下岗爷。凭力气吃饭,没啥丢人。阿黄自壮自胆,这么一想,倒也自在。
这天晚饭后,阿黄对妻说:“晚上再出去转转,兴许能凑凑挣回送你老爸的二两酒钱。”一句话说得妻心里酸酸的,但又甜甜的。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这家伙,回就回呗,还烦人。阿黄妻放下手中的毛线,开门一看,原来是个陌生人。
“请问这是黄局家吗?”
“是啊。”
“哦,我是闸管所的。我们所长叫我带点东西给黄局。”
“哎,你搞错了。”
“不错不错,某区某单元二楼门朝东,不打搅了。”
“咚、咚、咚”,来人一溜烟下楼,好象占道经营的小贩看见来了“城管”,一溜烟跑了,贼快。
阿黄妻刚坐下,门铃又响。开门一看,又是一个陌生人。阿黄妻首先声明:我家黄菊不是黄局。对方一听乐了:知道知道,他原来是部长,管农业的,现在调来管我们了。中秋节到了,拎东西不好看,这点小意思请笑纳。说着递上个大信封,硬塞进阿黄妻手里,扭头就走。好象捧着只死耗子,早脱手早好。边走边说:“问黄局好。”
阿黄妻进屋一看,牛皮纸信封上,某某某拜上,大黑字忒醒目。再看里面,连号百元新钞一大沓。妈哎,这么多钱,还是买房交款时才摸过的。此时抓在手里象小新兵抓个揭开盖的手榴弹,抖抖的。这可咋好?这可咋好?阿黄妻急得团团转,刚拎起毛衣要织,却一针扎上了手。
这时门铃又响,开不开呢?说不定又是一个摸错门的。阿黄妻正犹豫间,阿黄回来了。
“妈的,真抠门,送礼几百上千舍得,坐车二元钱还打折。”
阿黄端起桌上一杯凉水,“咕噜”几口喝下。妻连忙打水给阿黄擦身体,同时把今晚两件犯难事说给阿黄听。
阿黄一听,说:“怪不得我送个客,他打听某区某栋某单元某楼某人。我们这幢是b楼,我想他肯定找的是a楼。就是他,二元钱还打一半折。早知我拉b楼好了。”阿黄忿忿的,还在为那一元钱鸣不平。
阿黄搬起地上纸箱一看,“哎哟,还茅台呢。阿念陀佛,你老爸今年中秋可有口福了。”
妻说:“那是人家的,你神气甚么?”
阿黄说:“我没偷没抢,送上门的。兴许人家看我们困难,变着法帮咱一把,也未可知。”不过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足。一会,又自言自语说,要,拿去。不要,更好。“嗨,嗨”。自嘲一笑。
尔后,阿黄拿起信封反复看了看,神经兮兮地说:“媳妇,你听好,明天办两件事,第一,先把贷款还了;第二,到派出所把儿子黄大发名子改了。”
妻说:“已经大发了,还朝哪发?”
“妇人之见,改成——黃显章。”
“黄县长!这能么?”阿黄妻惊得倒吸一口气。
“嫩了吧,发财先得做官。”阿黄一字一顿,一脸严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