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台风(随笔)
三十一号清晨,忽然大家都说有台风,看看天气预报,气象台也确凿公布将会有台风来袭。让我再次体会到“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
对于在渔村长大的我来说,记忆最深刻的自然灾害莫过于台风。至于海啸,据我所知却从未在我们这里发生过。住在山里的人怕火,因为他知道当森林发生火灾是多么的可怕;住在海边的人怕水,因为他清楚,台风带来的洪水泛滥将造成怎样的惨烈后果。
听说有台风,我便匆匆跑去海边帮忙。每次台风到来之前,村里的渔民都会把自己的船只撤回岸上,避免被肆虐的狂风卷走,被无情的海潮吞没。这种时候,最需要人力。
而与几年前相比,这几年出海的渔民已经很少很少了。所以,船只也就相对减少。但是随着不远处旅游区的蓬勃发展,很多沿海空地都被征收做商业化处理,娱乐城,商业网点比比皆是。在这种商业化的操作下,海边的空闲之地越来越少。因此,船只的摆放就特别麻烦。那些摆在外围的船只都比较靠近海边,台风来了,首当其冲容易被冲走。如同车是司机的谋生工具,船便是一部分渔民维持生计,走向富裕的重要家当。所以,哪个渔民也不肯把自己的船只摆置在外围。
正在大家为此纠结的时候,对于今年“空地狭窄不足以摆放船只”问题,村委会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提出把所有的船只都用铁链拴起来,减少被冲走的可能。同时,如果台风对外围船只造成的损坏,村委会会给船主一定的经济补偿。
当时,我正满头大汗帮忙移船,听到村委会公布用铁链把船栓到一起的这个通知时,心里一乐觉得这策略好幽默。这种时刻,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念头就是,这点子会不会是参考三国赤壁之战时曹操的铁索连环船呀?不过,还是对村委会的决定感到欣慰,心里踏实不少。这说明村干部在关键时刻总是能站出来,为渔民排忧解难。这个办法不仅避免台风给渔民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同时,也维护渔村的和谐,对渔民们还有一种凝聚力,体现人类战胜自然灾害的共同心愿和力量,这样的决定,不会让事情顾此失彼。
事实上,不管这点子是如何来的,效果确实很好,有效的保护渔船在这次灾难中没被损坏和冲走。台风过后,所有船只保存完好,基本没有损坏,就连摆放在外围的船只,也只是有一两艘断了桅杆而已,船身并没有其他破坏性伤害。
没有在海边居住经验的人不会明白,台风袭来是怎样一个过程。如果描述人们抵御一场台风,那么,一定要分为三个部分:即台风前、台风中和台风后。
“台风前”,人们会仔细布置防御台风的袭击,村里的青年人不管是不是渔民也都会到海边帮忙。至于“台风中”人们倒是挺悠闲的。狂风肆虐,海浪咆哮,这是大自然发威的时候,人类的力量就显得格外孱弱和渺小,只能呆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听由台风从屋顶呼啸而过,窗扇发出嗡嗡的回响。渔村人从小就生活在海边,经风雨见世面,对于这种一般的台风,并不过于惊悸和恐惧。
在渔村,经过祖祖辈辈的经验传递,就算老人们说的话你无法理解,也必须遵守,就是这么严格。祈求平安,敬畏自然,能得到上天的祝福,这也许就是渔村人对美好未来的寄予。当然,所谓的“无法理解”只是相对于小孩子而言,对于其他成年人来说,这些话不过是一些基本的安全常识,例如,台风天不能看电视和玩手机,台风天不能把头探到窗外,台风刚过不能走到树木下等等。这些都是台风期间的自我保护措施,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规矩,由渔民们在从古至今无数次台风来袭中总结出来的防范灾难的最有效方法,其实,也是抵御战胜大自然的人类智慧。于是,人们百无聊赖。要么聚在大厅打牌,要么躲在房间睡觉。至于我,因为不能看电视,也不能上电脑玩手机,倒成就了另一桩好事——可以心安理得地读书。
在耳畔呼呼台风中潜心阅读,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种渔民的淡定,还是一种文化的享受。这是海边这个特殊环境营造的读书氛围,窗外台风不过是一种阅读背景而已,倒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动静合一,美妙惬意。
最终台风过去了,只剩下余风。人们陆续打开家门,开始收拾台风带来的一片狼藉,看看有什么被吹坏了,有什么不见了。大家都在计算这次台风的损失。每次台风的到来,或多或少都会给渔民造成一些损失。不过,渔民们大都很淡定,他们深深懂得生命的价值,财产损失事小,人没事就好。
这次台风,我家也有损失,鸡栏吹倒了,有几只鸡不知去向,院落外的树也断了一棵。然而,最大的危险和损失是,我的头被砸伤了。
那时台风已过,虽然余风犹在,但已不构成威胁,村里的青年人若是有空,都会去海边帮忙搬船。也就是在搬运的过程中,一条摇摇欲坠的桅杆,终于被最后的余风吹断倾倒下来。那时,我正蹲在船下检查船身有没有什么损坏,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突然来临,折断的桅杆恰巧砸中了脑袋。当时,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发生在上空的细节,我也没有得到及时提醒。幸运的是,那是一条比较细的桅杆,而且船身也不高,所以,伤势并不很严重。不过,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倘若那桅杆再粗一些、重一些,后果就不得而知了。或许,这是这场台风留给我的一个惊悚但不恐怖的记忆吧。
村委会得知这个消息后,让我去医院做检查,费用由村里核销。我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也不好推却,便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当然令人满意,没事。
在看检查报告单时,我想到一句话,“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愈发觉得这是至理名言。
台风虽然是天灾,但同时它也使人类更加凝聚和团结。尽管我在这次台风中受点小伤,可村民们对我的关怀温暖着我的内心,让我体验到人与人之间的关怀和呵护。在大自然面前,尤其在自然灾害降临之时,人类还是孱弱的,然而,也是强大的。人类正是从漫长历史无数次巨大自然灾害中顽强走出,愈来愈强大,愈来愈自信。其实,这是团结的力量、生命的力量。
台风过去了,海边小小渔村的那几十艘船只在海浪里静泊着,它们准备驶向远方,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