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三）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人们陆陆续续回到车上。身边的黄老大，算是我家的邻居，住桥南河边大松树下的。他回到车上，可能有点饿了，便在包里悉悉索索地掏面包吃，又掏出刚才买的扒鸡，撕开包装的塑料袋，扯下一只鸡腿就着吃。他边吃，边轻蔑地看着我。可怜我仅有的一点自尊被他蹂躏得体无完肤。我自觉无趣，便没话找话：“黄老大，你花了多少钱了？”老黄掰着手丫算：“门票150，那个旅行社推销的东西100，小清家的东西200，总共已花去450了。”我问他：“你哪来这么多钱的？”他说：“钱这个东西是个二百五，花完再去苦，钱是王八蛋，花完再去赚。”我感叹道：“果真是富人呀，我是穷鬼，与你们富翁不能比！”他挖苦道：“你穷哟，你穷哟，哭穷，没人向你借！”
　　 就在我们聊天的当中，导游说话了：“各位叔叔阿姨，松赞城堡到了，请大家下车等我，我去取票。”站在城堡外望去，小清的说法不攻自破：停车场上停了不少于15辆的旅游大巴，说明不可能一天只接待300个人；那个围墙正如小清所说，块块都是人工拼贴上去的，因为都是毛石，我们农村盖猪圈的那种砌法；两座城堡仅对外开放一座，也就是西边的这座。它的建筑风格显然是欧洲风格，屋顶上呈尖形，四周也立着一些我说不明白的一些东西。如果您还不明白，可以到电脑上查一下俄罗斯的建筑。看到这外形，大姑脸色苍白地对我说：“我不想进去了，让给你进去吧。”我问为什么，大姑说：“你的表弟有毛病，我带他敬耶稣，不敢进这阴森森的地方里边。”我说：“大姑，你找他们说明情况，退票吧。”姑父找到小清，老脸憋得通红，小清就是不退。没有办法大姑又找到我，说我毕竟是她娘家侄子，票白送我。我不答应。没有办法，我说：“你先去吧，要是见势不妙，就不要进里边去得了。”她们一家五口便硬着头皮进去了。
　　 趁他们参观城堡的机会，我打开手机百度，发现这城堡是一位香港富豪联手国内一公司花六亿元建造，起先是经营酒店，后来才发现决策失误，酒店生意黄了，改做酒庄，做起卖葡萄酒的生意，所谓门票，其实就是买酒的钱，每人70元，团体票五折优惠也就是说每人35元就可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因为一部叫《苹果富豪》儿童剧播出而受小朋友热捧，里边的壁画，还有陈列一些西欧风格的武器如刀矛枪械等，都是复制品。
　　 等了约半个小时，他们出来了。我问大姑：“里边的壁画漂亮吗？那些刀枪棍棒好看吗？”他们一家大眼瞪小眼：“哟，奇了怪了，你也没上去，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还知道他们会送每个客人一瓶葡萄酒，只可惜那酒是假的，是不能喝的！因为真正的葡萄酒年份越久越值钱，年份越久越好喝；而这儿的酒，工作人员一定会说，我们这酒的保存条件是恒温的酒窖，客人拿回家不能保证储存条件，建议在一个月之类喝掉。为什么呢？因为这酒是用葡萄香精加食用酒精勾兑的，时间久了自动变质，饮用会出人命的。”大姑面露不悦，质问我：“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我无奈地解释：“我也是趁你们进去参观时，在网上查到的。”这时大姑一家才露后悔的脸色。
　　 回到车上，小清又开始鼓动起大家的情绪：“大家累不累？”
　　 “不累！”
　　 “想不想去下一家景点？”
　　 “想！”
　　 “亲爱的叔叔阿姨们，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初期，都是在海洋中孕育的。对海洋进行研究，对我们今天的人来说，意义重大。就在我们的侧后方有二十分钟车程，就座落着我国最大的海洋研究院。为了增长大家的见识，我们的领导经过多次勾通，才得到了参观的名额。等会大伙下车，听人家研究员讲解，千万要保持秩序，要注意我们苏江省人的形象，大家说好不好？”
　　 “好！”
　　 我严重怀疑这些老人都当过兵，因为他们的应答声比军人还整齐。
　　 天上漂着小雨不见太阳也分不清方向，大巴左拐右拐的一会儿来到一所大院，门口挂着铜牌，上面是隶体“海洋研究院”。在大厅门口，工作人员一个一个地发着牌子，我的号牌好像是1894号。我们被漂亮的小姐姐引导到了三号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实在夸张了点，面积只有三十多平米，里边摆着几十张椅子，前边有一个讲台，讲台右边有一个不锈钢板搭成的小坡道，边上焊着钢管扶手；边上是一台饮水机；左边有一个桌子，上面摆着几十个鞋盒子。我一进会议室，便站在门后。工作人员多次提醒让我坐下听，我装着没听见；一会儿导游进来，很不高兴：“你是什么回事，为什么不坐下来？快坐下！”没有办法，一看后排人已坐满，只好坐在前排老汪的边上。
　　 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笑吟吟地说：“欢迎各位叔叔阿姨到我院指导工作。下面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徐研究员来为大家讲解。”
　　 “哗.........！”
　　 随着热烈的掌声，从外面健步进来一位近四十多岁的汉子，个子有一米七五左右，平头，微微发福的身材，穿着一件得体的短袖白衬衫；烫得笔挺的西裤，系着一条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带，黑色的皮鞋亮得照得见人。他走上讲台双手向压了压，掌声停下。他的口气显得平缓沉稳有力，虽然是河西口音的普通话，但吐字清晰。他说：“尊敬的各位朋友，大家下午好！在坐的有的岁数足以做我的叔叔阿姨，有的比较年轻，称叔叔阿姨不太好，所以我就通称你们各位为尊敬的客人，希望大家理解。我们海洋研究院，是国家科委下属的机构，我们除了研究海洋的水文、地质、水生生物外，每年还向社会民众做科学知识普及，所以今天我就有幸与大家见面了。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们研究院的经费等都由国家直接拨付，是人人羡慕的单位，说句不客气的话，没有一定的真才实学，就是国家领导的后代也进不来。那位说了，你们既然这是么好的单位，总得研究些什么成果出来吧？在此，我不好说。因为有些是国家机密，比如说宇航员的宇航服，比方说潜艇上的有些技术、还有航母上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说出去，我会坐牢的。但也有的科研成果是为了民用的，虽然是高端技术但谈不上是国家机密。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我让你们做个实验。那位能上来配合一下？”
　　 我们一群人不知他要做什么实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有敢上去。他随手拉一位岁数比较大的老李头上去，让他坐下，帮他脱下右脚的鞋子，问清码数后，从那边鞋盒里取一只鞋让老爷子穿上，然后朝不锈钢坡道上浇上花生油，叫老爷子走上坡道。老爷子怕滑倒，不敢走。徐研究员双手扶着老爷子：“没事没事，我扶着你，您老自己再扶着钢管扶手，肯定不会跌倒的。”老爷子半信半疑进上坡道，他的左脚一踏上坡道一打滑，肯点跌倒。徐研究员说您老再换右脚踏上去看看。老爷子一试，神了，右脚稳稳地站在坡道上，一点也不打滑。工作人员将老爷子的左脚的鞋子再换掉，再上坡道，真的神了，稳稳的。等老爷子刚坐下，站起几个老太太，也要求试试，徐研究员一一满足了他们的好奇要求。
　　 徐研究员又说：“这款鞋子不光防滑，采用纳米材料做成，一双鞋子与两个鸡蛋差不多重。”他随即叫工作人员又拿来小电子称，称两个鸡蛋，再称一双鞋，一比较两者重量差不多。
　　 接着又说：“上面两项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这鞋子的减震系统，是采用磁悬浮技术制造，在两米高的高处往下跳，一点也不会伤到脚”。我一听，就知道是骗子，所谓“纳米”是长度单位，这“纳米材料”是什么东东？“磁悬浮”？这也太那个了吧？可老人不这样认为，他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徐研究员双手又朝下压了压说：“大家不要议论了，不管如何议论，这鞋也不会卖给你们一双的。原因呢，你们不知道。这鞋是我们省三星公司购买了我们研究院的纳米材料技术、防滑技术和磁悬浮技术制造的。三星公司你们知道吧？他是我国第一双运动鞋的制造者、是我国第一个鞋类出口商、是我国第一个球类比赛中运动鞋的赞助商，我们的航天员穿的宇航服就是三星公司制造的。由于纳米材料来源紧缺价格昂贵，防滑技术专利费和磁悬浮技术专利费昴贵，目前这款鞋仅提供给国家省部级以上的高级领导干部，每年每人一双。为什么呢？因为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保证他们的安全特别重要。有研究显示，我国每年发生老人跌倒达五千多万例，导致死记亡达三千万。请大家看大屏幕”。
　　 大屏幕上显示老人跌倒，或者没人扶、或者没人敢扶、或者发生后遗症、或者跌死的照片。
　　 徐研究员说：“这款鞋要想普及，我们普通人要想用得起，起码要等二十年以后。”
　　 有老人问多少钱一双。徐研究员说：“我刚才跟你们说过的不卖，仅是让你们了解一下。再说，你们来的这些人也买不起，除非您、您.......”他随手指了五个看起来像是退休干部样的、穿着比较上档次的老头说，这其中就有老汪。他接着说：“目前我们提供给领导干部的鞋，都是国家财政从干部的福利经费中支出，一双四千八。我们普通人群，消费得起的很少。”
　　 其实我们这车上五十一人，根本没有一个是退休干部，其中只有一个退休的姜老师，退休前算是事业编制吧。刚才被他点中的几个老头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纷纷要求徐研究员能给自己弄个指标。徐研究员装模作样打电话请示了半天，才跟领导争取了几个指标。等指标下来后，几个老头又与徐研究员还价。徐研究员不高兴了：“我好不容易为你们争取了几双，却又还价，这不是叫我为难嘛！唉，我老爸也大不了你们几岁，每个月拿五千多退休工资，看起来钱是不少，可当今物价，也买不到什么东西，其实老人生活也不容易的。好吧，我冒着挨批评的危险，再为你们请示一下。不过，请你们报个价，不要等我争取下来，你们再嫌贵。”
　　 底下又炸开了锅。这个说两千能买，那个说八百自己就带一双。到最后老汪综合了大家的意见，说一千一双，我们每人就买一双。
　　 一听这，徐研究员生气了：“你们真是的，我们拿你们当珍贵的客人，向你们开了后门，让你们能买到鞋子，可你们如此杀价，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呀？这个介绍会我不主持了！”说完极不高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