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故事】【山河】小霞(微小说) ——《鬼故事》征文
话说上次陈大瓮施巧计,不动声色,利用铁锚尖,将海匪鬼周二麻子一击致命。从此,这条赶海小道上,鬼异事少了许多。但是,自那以后,逢到阴雨雾霾天,特别是在暮色苍茫,阴沉晦暗,四周死一般寂静之时,耳边时断时续传来忽而哀嚎,忽而低泣之声,听了使人毛骨悚然。
陈大瓮暗自思忖:“这鬼也知兔死狐悲么,莫非鬼也有感情,为死者哀悼么。不管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吃喝拉撒,钩蛏捉蟹,该干啥干啥。
一天,太阳即将落山,路上没一个人影。陈大瓮担着担回走,此时,海沟那边隐隐有俩人也在赶路。大瓮已养成习惯,做事心无旁鹭,只管走自己的路。这时,只听那老夫人喊:“大哥,行行好,帮我娘俩一下。”大瓮这才停下步,放下担子,也不言语,只是黙默相视。
因为暮色渐重,隐隐中大瓮看到,这是两女的,样子像母女俩。年长的的背着个包裹在前,人长的倒也齐整,只是脸色黢黑。后面一个姑娘,约摸十七八岁,眉清目秀,修长高挑,前凸后翘。站在那岸,似临风海棠。
只听那女子又说:“好大哥,你过来一下。”
陈大瓮想,见鬼了,这荒滩苇地,哪来人迹。这时又听老夫人说:“我们是搭船的,船老大起坏心,有意停船不进港了,我们娘俩是趁隙逃出来的。”
陈大瓮一想,是的,下午钩蛏时,的确看到过一条船,这么说,这母女是落难之人。这海沟要到明天落潮时才能通行,眼下已是满潮,非凫水不能过。这娘俩要是在此过夜,不说别的,单蚊子这一关就熬不过。再说还有海狗子。这海狗子其实不是狗,也是一种虫。比蚜虫还小,可咬起人来朝肉里钻,奇痒难忍,越抓越痒,人越焦躁越有汗腥味,这虫更嗅味而来,简直能把人逼疯了。
想到此,大瓮动了恻隐之心。加之他十八九岁人,本来就不谙世事,心地善良。在他要解衣下水时,他无意中看见后面那姑娘在朝他摇手,阻止他下水。他定晴再看,姑娘又一次摇手,且杏目圆睁,柳眉拧结。他一个激灵,头脑一下清醒了。他系好衣扣担起担,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里,陈大瓮在小船上刚入梦境,朦胧中感觉小船微晃了一下,在似睡非睡中,他侧目看见蚊帐外,一个姑娘,冷凄凄地坐着,四周阴风飘起。女孩的长发随风飘动。他忽地一惊:“你是何方鬼怪?”
女孩转过头,幽幽地开口:“哥你不要怕,下午我们见过。我看你是个好人,我也不是恶鬼。我叫钱小霞,今年19岁,家里只有父母和我三人。父母原无子女,他们五十岁那年,在路边捡了我。那年农历七月十四,海匪周二麻子在别处讹了钱财后,流窜到我家。我父亲说,周二大爷,家里还有几只鹅,一口猪,你全拿去吧。周二麻子说,嗳,哪有女婿抢老丈人的东西。我父亲一听,刚站起来要拼命,周二麻子抬起一脚,踢中我父亲心窝,父亲仰面而倒。母亲一见,抱着我父亲,周二麻子扛起我就走。我母亲又来救我,周二麻子又是一脚,可怜我老父母二人,现在也不知死活。到了船上,海匪婆周冯氏,噢,就是傍晚喊你的那个匪婆子。她说,咋带个吃饭的回来?周二麻子说,你不下崽,我总不能断子绝孙。他将我捆着,准备第三天,即七月十六日圆房。父母生死不知,我身陷匪船,心中滴血,求死不得。七月十五那天一场风暴,正如我愿,大家同归于尽。周二麻子死后还恶心不改,续续做着杀人越货勾当,周冯氏为虎作伥。你用铁锚戳死了周二麻子,周冯氏气愤难平。带着我要找你报仇。她原来一直欺凌折磨我,我逃不脱她手掌。今天傍晚他看你要解衣过河,后又停了,就追问我,是不是我通的风。我不承认,她用铜烟锅烫我后背。”说着转身,撩起了上衣。只见小衣系带处,雪白的肌肤上,二个新鲜烫疤,血肉模糊。另,肩胛处旧疤连连。小霞羞涩地接着说,这个匪婆,她不打我脸,说是留着好迷人。她今天叫我打探你住处,我才得便找你。你记着,你睡觉时蚊帐门一定要压好,她就无从下手。切记,切记。哥,我走了。随即,小船微晃了一下。
大瓮一惊而醒,发觉原来是一场梦。他又细细过一遍筛,历历在目,音犹在耳,甚觉诡异。不管它,故且信之。此后,陈大瓮睡觉,都压好蚊帐。从那梦后,常有蹊跷事。小船拴得好好的,却不停地旋转起来。有时风平浪静,却像受着几级风力,左右摇晃起来。有时夜深人静,“啪”地跃上了一条黑鱼,等刚去抓时,“咚”,又钻进水了。有时刚要睡着,船头水下,好像有人在长吁短叹。
大瓮想,这样下去啥是个头,我今天就看看这匪婆鬼有多大能耐。这晚,他故意不放下蚊帐,暗着马灯,装睡着了。此时,一阵阴风掠过,马灯的火苗忽闪了一下。两只粗大黑而糙的手扒在他靠头的船沿上,两只白晰细而腻的手扒着在脚下船沿位置。他仍一动不动装睡。只感觉小船已向四只手的右方向倾斜。渐渐的,水要到船沿了,“噗嗤”,脚帮处两只手松开了,小船朝左方向上正了点。陈大瓮此时一个鹞子翻身,一把抓住了粗而糙的手。此时,手里似冬日里抓着只沉重无比的铁铊,冰凉激手。小船慢慢朝右下倾覆着。为了减轻半边重力,陈大瓮身子尽量朝左侧上翘的一面挪。但船已侧,挪上点又滑下来。在这危急中,只感到腰际上忽然有人搂着,随即他身子朝左侧挪移。扭头看到,小霞正双手搂着他,双脚着舱扳格,在和他一起与匪婆拔河呢。由于有小霞助力,船已恢复平稳。此时,匪婆已力竭,接着,一个黑脸婆从水下露出头来,伸着血红的舌头,两只眼里闪着幽绿的光,鼻孔耳朵里流出紫黑的污血。再接着,恶鬼变成一块带着船钉的木板。陈大瓮知道,此时绝不能懈怠松手,稍有疏忽,放跑恶鬼,前功尽弃。
一声鸡唱,小霞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在大瓮脸上亲了一下,一阵微风掠去。
天亮后,大瓮将带钉木扳架火上,木板被火烤着,发出“滋滋”之声,一股烤焦的肉味弥散着。
晚上,小霞如期而至。大瓮情窦初开,已把小霞当成知已,虽不敢造次,却盼小霞主动。小霞知其意,然阴阳相隔,不是长久之计。遂对大瓮说,团塘张姓人家,女儿年方十四,暴病而亡。家人无钱棺木,且小人早夭,习俗芦席裹之水葬,因魂未归形,明卯时漂淌至此,哥可相救,妹借尸还阳,方能与哥百年好合。
大瓮信之,隔日至卯时,水上果然漂来一桶芦席,正一沉一浮间,大瓮急救起,灌之热米汤。不一会,少女喉响眼开。四目相视,如夫妻久别重逢,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