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在倾斜(外一篇)
　　 小镇的变化太大了！长途汽车通往镇里的泥泞土路已成为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一条农贸市场街，小摊挨着小摊，笑声拥着笑声。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来往的车辆匆匆忙忙。小镇失去了昔日的悠闲和冷落。
　　 我背着旅行袋，穿行在货摊间的叫卖声中。真不敢相信，先前那种寂寞、萧条的小镇子如魔方般变化为花花绿绿的小上海。自1983年分别，天各一方5年啊，朝思暮想的5年！她是不是如同小镇般变化了？她那温柔、恬静、羞涩的面孔不时在我眼前晃动。“小凤、小凤，我的小凤凰”，我在心中热烈地呼唤着她。不觉地加快了脚步，朝着镇文化站走去。
　　 文化站低矮简陋的小平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银灰色的大楼，门口挂着“服装电子文化交流中心”的牌子。小凤来信曾谈到了这些变化，但是，当我目睹这洋味十足的楼房，仍然是惊讶不已。
　　 “我找叶小凤。”“哦，你找叶总经理。她正在和平宾馆与外商洽谈一个项目，请你稍等。”接待我的中年妇女拨通了电话，“她说马上就回来。”叶总经理？与外商谈判？不可能吧，她在洋洋洒洒的亲笔信上并没有说自己当了总经理呀。
　　 从小学到高中，我和小凤是同班同学。我考上了大学，她没考上，她分配到文化站。她曾千里迢迢的到大学看望我，当我向同学们介绍她是我的女朋友时，她的脸臊得像块红绸布，低着头藏在我的身后捏揉着衣角，当时我多么希望她大方开朗点啊。
　　 小凤从宾馆里赶回来了。透过楼上的玻璃窗，我见她从车上走了出来，戴着红色的贝雷帽，身穿乳白色的蝙蝠衫，脚蹬一双高筒马靴，神采飘逸、从容潇洒，与过去的叶小风判若两人。
　　 她匆匆地走上楼，不容分说，大大方方地搂着我的腰，“叭”很响亮地亲了我一下。“大嫂，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的未婚夫。在美国留学，想死我啦，5年啦，你这个坏东西。”“叭、叭、叭”又亲了我3下，极响亮。极清脆。
　　 “这回，不走了吧，你想走我也不让你走！美国有什么好呆的！”
　　 她脸不红、心不跳，我却脸红耳热，不好意思。当着生人的面搂抱接吻，我在国外生活多年，一直没有这个习惯。记得，我们初恋时，第一次接吻是多么地不容易，她用头抵着我的胸，好半天才抬起头来。
　　 房间里剩下我们两人时，我从旅行袋里掏出一条米黄色的女式罗汉裤。这种罗汉裤是最赶时髦的新潮，呈锥子形，上大下小，裤身连挖带贴，共六个口袋，皆镶有硬塑拉链。穿用舒适，走路骑车都不受影响。我希望小风开化些，不要过于文静。
　　 “这是我从美国的自选商店给你买的。当初，你好羡慕大城市姑娘穿的牛仔裤，眼下，牛仔裤已开始走下坡路了。”我将罗汉裤抖开，递在她的手里。
　　 她仔细察看裤子上的戳记，不由地笑了起来：“这是我下属的服装设计公司设计的。”
　　 “你说什么？”
　　 “我们在全国有一个服装新潮情报网，专门搜集信息，设计新式服装。我们在香港有代理服装商，将新式服装在香港加工制作，打上外国公司的印记，然后运往美国、日本、新加坡、加拿大，还销往国内一些大中城市。”
　　 这是真的吗？我恍如隔世。5年，仅仅是分别了5年，什么事情，什么人，改变了你的命运，使你成为现在的你？
　　
　　
　　 小画家
　　 远川县即将召开“学科学、用科学先进分子大会”，设计奖状图案的任务，落到了“小画家”头上。
　　 “小画家”1988年从部队复员后分到远川科委，他曾有两幅作品参加过全军美展，还有几幅作品被选入三省六市巡回展。这是他复员后，第一次接受任务。他觉得设计一幅奖状太简单了；不过，既然是第一次，就不能马虎大意，等闲视之。为此，他参照了十几种有关资料，广纳精华，才动手设计了起来。
　　 朗朗的月，疏疏的星。小画家挑灯夜战劲头高，飞红点绿画意浓。
　　 星期一上午，小画家兴冲冲地捧着设计的奖状，来到了科委办公室。他将图案交给了坐在沙发上的刘主任，便站在一边，愉快地抽着烟。
　　 科委刘主任是个50来岁的胖老头，他没有想到图案设计得这样快，他慢腾腾地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细地端详着图案。“设计的不错嘛，到底是年轻人，来得快。”接着，用商量的口吻道：“这奖状二字大了点，能不能缩小些？还有这四个角是不是加几朵梅花什么的……慢功夫出细活，还是精雕细刻为好哩。”
　　 小画家接过图案，只好应付道：“好吧！按您的意思我回去改改。”心中却暗自嘀咕：隔行如隔山哦，唢呐吹出笛子调，想（响）的不一样哟。
　　 小画家又重新构思，着墨调色。遥夜沉沉，月移花影；一张令人满意的画案问世了。
　　 “笔涌江山气，文骄云雨神，可谓精雕细刻，别具风格也。”小画家吐着烟圈，有节奏地拍击脚板，自我欣赏品味着。小画家似乎嗅到了钟繇之高古，王羲之之纵横，欧阳之险劲，东坡之豪放……“我且不是米癫之痴狂”，小画家躲进小楼，狂得可以。
　　 小画家携带着设计出来的图案，又来到了科委办公室。不巧，刘主任不在，周副主任却在那坐镇。
　　 周副主任瞧了瞧图案，皱了皱眉说：“画得好是好，但没有时代感。如果奖状上有火箭卫星、抛物线之类的玩意儿，那该多气派呀！重新设计一张吧！”
　　 小画家站在那儿一声不吭仿佛陷入了沉思。
　　 周副主任见小画家面有难色，便打开书柜，从中翻出几本封面上有科技图形的杂志，递给小画家道：“拿回去参考参考吧；我虽然不懂艺术，但我知道，不管设计什么玩意儿，总得有资可鉴的，没有继承，哪有创新？”
　　 也许是出于礼貌，也许是初次见面，也许是无奈，小画家只好卷起奖状，掖在胳肢窝，怏怏地往回走去……
　　 马上就要召开“学科学、用科学先进分子大会”了，小画家第三次捧着设计的奖状，将图案交给了刘主任。“好、好，就这样！”刘主任一锤定音。站在一旁的小画家，得意地窃笑：这就是第一送给刘主任没有通过的图案，只不过将图案中的淡色变成了深色而已。
　　
　　 （经编者百度检索，此文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