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忆】过年的感慨(散文)
过年,中国人看得很重。年关临近时,不管你是在天南还是在海北,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你离家有多远,各自都以家为中心,星夜兼程回家过年。我当然不甘落后,总会提前几天回家过年。
过年不仅仅是回家吃年夜饭那么简单,它是一年辛勤劳动的总结,是一年收获的盘存,是下一年工作计划的开始,是向父母回报成就的时机。在外漂泊的游子,只有过年才能和父母说上几句话,才能给父母买几件衣服、带一些吃的。因此,回家过年是责任。家是圆心,年是半径,不管半径有多长,即使转一圈,也围绕着圆心。游子是风筝,老婆拉着线,不管风筝飞多高,放线有多远,线不断家庭就美满,拉线的手不松,就可以轻松行走东南西北中。
有女人才有家,家是至高无上的。家是码头,男人是船。上有老下有小,家庭天天要开销,码头再好船也不能老是停靠在码头逍遥。为了家,船要乘风破浪去远航去经营,赚更多的钱养家过好日子。海上风大浪高,生活很单调,男人很辛苦。不管旅途多颠簸,男人都无怨无悔,因为家在男人的心目中永远是第一位的,家是男人精神的支柱,力量的源泉。为了家,男人什么样的苦也能吃,什么样的活都能干。长年累月在海上漂泊,总要靠港休整补给,踩踩陆上坚实的土地。如果偶尔有人要上船体验海上的生活,也要允许人家上去说说话看看海,彼此调节一下心情。不管船开多远,好男儿都不会把人带回家。
记得小时候对过年很期待,总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一直等啊等啊还没到过年,真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临近过年时,我总会不止三番五次地问爸爸妈妈过年还有多久,爸爸妈妈总是说快了快了,你问这干啥?从不告诉我具体时间。也许我小时候傻乎乎的,父母没心情告诉我。那时候农村很穷,大人很忙,山里的孩子很苦,能够温饱就不错了,没有别的指望。只有到了过年才有新衣服穿,只有到了过年才有鸡鸭鱼肉吃,只有到了过年才会得到爸爸一块或二块的压岁钱,只有到了过年才能和大人一起放鞭炮,乐呵乐呵。还有过了大年三十,就是新年,新年就可以穿着新衣服走亲访友去拜年了,重要的是我舅舅家住温州城里,平时没机会去,正月拜年是必须去的,爸爸妈妈会带着我们到城里去,我们特别高兴,还可以在舅舅家吃上和乡下不一样的菜,特别有味。舅舅家的表姐表妹表哥表弟总有一个或两个会带我们到五马街第一百货公司,中山公园和动物园一带玩。第一百货柜台里哪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在我看来都很新鲜,我站在柜台前看不够,久久不想走,全想要,只是囊中羞涩,过过眼瘾罢了。动物园对我来说也很有诱惑力,每年春节都要去看一次,看看老虎看看猴子。我属猴,特别想看猴子,暗地里保留着半片饼干,到了动物园为逗猴子开心,远远地扔给猴子吃。猴子没看见,却被妹妹看见了,说我有饼干不给她,还跟我吵了一架。玩的时间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回舅舅家吃晚饭的时间。我们一共五个人,路过大南门菜市场时,看见了菜市场旁边有银丝胶冻,那个时候那种胶冻是正宗的黄鱼胶做的,两毛钱可以吃一碗,那种放了少许酱油醋和几滴麻油的胶冻,味道真是好极了,五个人都吃了一碗。嘴里舒服心里痛,爸爸给的压岁钱已经所剩无几了。那种胶冻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可惜再也找不到那种黄鱼胶做的胶冻了,现在最好的胶冻也吃不出那种味道了。
后来我慢慢地长大了,高中毕业就离开家乡去外面打拼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生活条件的慢慢改善,对过年的期待也慢慢冲淡了,再也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了。不过,不管他乡有多好,过年都会回家的,家里有老婆孩子和爸爸,家就是幸福的港湾,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回家要帮老婆做点事,要带孩子出去玩,要和爸爸好好说说话。当我在城里争得一席之地,取得一定成就时,孩子也悄悄地长大了,觉得一年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喘息,转眼间又是过年了。回到家里为我操劳一辈子的爸爸已经老了,自己也年过中秋日过午了。家有老人,回家过年就是一种责任了。
我妈妈英年早逝,我九岁时妈妈就离开我们了,哥哥还骗我说妈妈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下子回不来。其实我心里知道,妈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那年我妈才五十岁。从那时起,爸爸既当爹又当妈,把我们兄弟妹妹拉扯大。长期起早摸黑干农活,苦了一辈子,省吃俭用供我们兄弟妹妹读书,我们几个兄弟都受过良好教育。那个时候就是城市里的年轻人也有不少小学也没毕业,而我们兄弟几个都有高中以上学历,想想我爸也真的了不起!爸爸手上的老茧,随着我们长大赚钱后才渐渐地褪去,家里有钱了,爸爸口袋里也有钱了,再也不用他老人家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了。可是,过惯了辛苦生活的老一代人,不管有多少钱,就是舍不得花,过年过节给的钱都藏的好好的,从不大方一点。我想光给钱改变不了爸爸的生活,还不如经常陪他喝两盅。
我在城里安家落户后,不只一次地接爸爸到城里住,两间三层楼房大着呢。由于工作关系,我们经常两个人带着孩子南征北战,长时间不在家。老人过惯了农村的生活,在城市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生活很不习惯。我们不在家时爸爸不会操弄家里的生活器具,根本没办法生活,他还是回到了老家,宁可一个人孤单地过。邻居虽然都是宗亲,邻里之间也相敬如宾,但宗亲归宗亲,宗亲毕竟代替不了儿子。所以,每当年关临近,我总会提前盘算着回家过年,爸爸看见我们和孙子孙女说不出有多高兴,什么东西都拿出来,一点也不吝啬。新年过后我们又得去工作,爸爸又孤单了,想儿的时候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那种期盼儿子回家的眼神催人泪下。过年过节我怎么也得回去和爸爸一起过,或者把爸爸接到城里来住个三五天。
现在爸爸走了,站在老屋前,老屋人去楼空。看到爸爸的遗像,面容虽然安详,我心中却是心酸和凄凉!老家因爸爸的离去已不成家了,家乡也因我爸爸的离去已经变故乡了。从此,雨来我少了一把伞,风来我少了一堵墙。回到故乡也没有回家的感觉了,往日的温馨已荡然无存了,过年也不用到老家去了。
以前听爸爸的唠叨有点烦,现在想起爸爸的唠叨,却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必不可少。只可惜,想再听却听不到了,过年时看不到父亲也只能发呆了。我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我是不孝之子吗?大凡不孝子孙往往都是长辈走了才想起自己还未尽孝;入土为安了,才觉得子欲孝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