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拔一拔的，路上走着的全是逃难的人流。他们拖家带口，神情慌乱，看上去极像一堆堆垃圾。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在逃难的人群中，他是唯一的逆行者。他的行为，还有他的国军的校官制服，让他显得是如此的抢眼。往反走，就是要上前线呀！
　　 他走着，那么不顾一切。
　　 突然，在他的身后跟上来一条人影。阳光里，那条影子愈拉愈长。
　　 于是，他警惕的用手抠开腰间的枪套，在那里面，装着一支小巧的勃郎宁手枪。他坚信自己出枪的速度足以在那人动手前干掉他。
　　 然而，那人却没凑近他，只是快步走到他的前面，回首用近乎于崇拜的眼神瞅着他。
　　 这样，他也看清楚跟上来的这个人。
　　 这是个稚气未退的学生伢，大约十六七岁，他穿着的学生服已脏破不堪，但他的脸上却写满了坚强。
　　 不待他开口，学生却开始和他套近乎。他说：“大哥，你这是要上前线吧！”
　　 他不想理睬他，故而不耐烦地说：“去！去！去！”
　　 学生伢不依不饶。缠着他说：“大哥，我叫李峰。你去打仗，带上我呗。”
　　 闻言，他顿了一下，然后怒目吼道：“滚！”
　　 李峰先是挺失落，而后还是嬉皮笑脸地随着，一路还找他闲聊。
　　 那时刻，他对这个如影随形的小屁孩厌恶到了极点，后来一想，跟着就跟着呗，或许有好处。
　　 这时，对面涌来一群散兵，大多歪帽邪衣，军容不整。他们骂骂咧咧，不时地用枪驱赶着挡在前面的人群。
　　 这时，他们发现了他，俱都闭嘴，不似先前那般嚣张。
　　 他也看见了他们。为了表示不屑，瞧都不瞧那伙人，只管找李峰闲话。
　　 于是，他们擦肩而过。
　　 那一刻，李峰蓦地想起什么似的，丢下了他，返身回去了。
　　 好一会儿，他忽地听见一声喊。待回头，却见李峰领着那一群溃兵撵了过来。于是，他又将手搭在枪套上。
　　 近了，却听李峰笑道：“大哥，他们想好啦，要同你一道去打日本鬼。”说完，用手一指那伙兵。
　　 兵群中有人在喊：“是呀，长官，带上我们吧！”
　　 其时，他的脸色很凝重，皱了皱眉头说：“想跟就跟着吧！”
　　 众人得令，欢呼雀跃，簇拥着他向前走去，那样子好像不是去打仗，而是去逛集市，去吃大歺。
　　 路上，他问李峰：“你是怎样说动了他们？”
　　 李峰笑道：“因为你呀！你是官长，都不顾生死往前。何况，他们也有抗敌的决心。”
　　 他哦地应着，算是回答。
　　 往前，对面走着的人愈来愈少。再往前，看到的人稀拉几个，甚至是连走带跑。
　　 终于，有人喊：“鬼子来啦！”
　　 那是喊给他们，亦是鼓励自已快跑。
　　 不必他下命令，溃兵中有人抢先呼着众人去路边田埂处埋伏。
　　 他仍欲往前，却被李峰扯进了田里。
　　 鬼子尖兵现头，这边就抢先开了枪。
　　 三个鬼子倒地，后面的就一齐冲了过来。
　　 枪声密密地响着，双方不停有人死去。
　　 他趴在地上，瞄都不瞄，胡乱地开着枪。他这样，连李峰都瞧不起他。
　　 李峰从牺牲者手上拿过来枪，学着其他人放着，偶尔打死了日本人，就兴奋地叫喊着。
　　 那边，日本人开始打炮。这边，人越死越少，最后，只剩下他和李峰。
　　 李峰头上带伤，满脸的血红，却不管不顾，依旧拚命地放着枪。
　　 他想，是时候了。就拿枪对着李峰。
　　 “呯”，他开了一枪，李峰身子一颤，就扑倒在田埂上。
　　 于这时，他脱下身上的军装，露出里面的白衬衣，然后举手向天打了两枪，末了就用日语向对面喊话。
　　 对方停止射击，他站直身子，慢慢向那边走去。
　　 正这时，他蓦地感到后背一阵刺痛，这样，低头，又看见一股血红从胸口涌出……
　　 在他将要倒下去的时候，他极不甘心地往那个地方望去，就看见了李峰带血的那张笑脸。他恨地骂了声：“八嘎”。
　　 日军电文：大日本皇军谍战之花原田二熊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