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情】二,别闹,你逃不开我的牢(小说)
(一)
湖边的梨树林,我抱着木吉他,坐在绿箩旁的藤椅上,弹唱着你教我的歌:
台阶上坐着一个,忧伤的人
他的故事就是
某年某月的一个夏天
有一个姑娘折一枝梨花
温柔了他的心间
揉进孤独的心殇
随着风儿再也不见
从此你就成了他的
春天,夏天,秋天
还有飘着雪花的冬天……
忧伤的旋律,回荡在这个初秋的夜,恍恍惚惚似湖对岸的灯火,随月色飘渺在水波潋滟之中,又似乎看到了你模糊的笑脸,似乎听到你那天籁般的嗓音,在唱着冬天,冬天……
我确定,我爱过。
可是,我深爱过的二,你在哪里?今夜你的歌,又醉了谁?多少次在梦里,都是同一个画面,你从梨花丛中走来,一直走进我的心坎,可是,万朵梨花,怎及你一袭白衣长裙?没有你的日子,哪来的幸福快乐?哪怕有父母、有小乖乖的陪伴,缺了你,我们的世界就缺少了阳光,你知道吗?
我常常抱着小乖乖,坐在院子里,她很乖,这么小就能安静地陪着我,不哭不闹,用手摸我的胡茬问我:“爸爸爸爸,我们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很快就会回来,是吧?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宝宝不怕,宝宝不哭,爷爷奶奶也说妈妈就要回来了,可是,可是,我不认识妈妈呀!妈妈认识宝宝吗?”
我抱着小乖乖,仰着头,不让眼泪流。
“妈妈认识你,妈妈怎么会不认识萌萌呢?”我告诉孩子。
二,你在哪里?我们的小宝贝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叫萌萌,等你回来再给她起名字。她很萌很可爱很乖,也很漂亮,我爸我妈一天没看到她就想得不得了。她的聪明估计遗传了你我最优秀的基因,你就不想看看她吗?
对了,二,你知道吗?通往梨树林的道路,全部做成双向四车道的标准水泥路面,靠近梨树林二百米止,画了二十个停车位,方便游客和来访人员停车。沿湖那边,全部预留做独栋别墅。先期开发了四十多栋湖景别墅,户户有小院,菜园,花园,临湖悬空埠头,除开预定的十多套,剩下的房子几天时间就卖完了,还不断有人咨询,有购买意向,现在我也有钱了,很多很多钱,再也不用你操心钱的问题。我也买车了,这里住的每家每户都有车,安了一台125千伏的变压器,光纤宽带也直接入户,连我们梨树林的房子里网络都是光纤,自来水管也通到这里了。估计二期四十栋别墅很快就要动工。土地使用证、房地产销售许可,湖区管理处、村委的关系都走到了位,靠近梨树林那边,我留了三栋面积大一点的别墅,等你回来,你姐姐一家,我大哥一家,还有我们自己的家,可惜你爸走了,不能享福。对了,给你留了一个大大的工作室,当然了,可以做娱乐室,我现在可以养你。宝宝不愿住新房,二,你快回来吧!我有好多话想说给你听呢……
(二)
还记得那年的我,很二。一点点挫折,就选择了逃避,还自以为洒脱。虽然我知道美图秀秀都拯救不了我颓废的模样。
那天,我站在小屋的檐下,捧着冰凉的半盏花茶,一场雨悄然来袭,寂寞如影,在雨中弥漫、盘旋。雨丝密密匝匝,整个湖面烟雾氤氲缭绕,我抱了抱肩膀,寂寞空虚冷,唉,还是进屋看看书吧!
这个小屋,一个我躲避世俗的场所。高考落榜后,我就一个人呆在这里,做我想做的事,听我爱听的歌。我最喜欢唱赵传的那首《我很丑但我很温柔》我觉得自己很丑,所以我选择在莲湖的远畔独居。一条开满荻花的碎石小路就是通往小屋的唯一途径,很多人顺着湖边散步,到那片梨树林就没有路了。而我的小屋,要穿过梨树林,看到竹篱笆打开那个爬满绿箩的门,就是我的领地,我的小屋,以前是看林守渔人的住所。
小屋没有电,生活用水靠湖水,好在湖水清冽干净,且不用水费。点灯就是用的煤油灯,也点得极少,总是早早起早早睡,似乎,回归了原始生活状态。唯有院落里的两盏太阳能电灯,在夜里发出明亮的光芒。灯下有一个石桌,两张藤椅,偶尔睡不好时,我也会坐在那里对着湖水发呆。
这里很美,特别是梨花绽放时,不时有误入梨树林的游人敲门,或是要求帮忙拍照或者讨口水喝。后来,只要是花季,我干脆在竹篱笆旁放一个茶几,用不锈钢桶装上半桶凉茶:开水加几片大匹冠子茶叶,反正也不值钱,一筒一次性杯子。也免得那些人扰我清净。
直到,那个花季,那个季节,在唯美的时光里,邂逅了你:二,这个陪我一生一世的名字。
那年的花开得层层叠叠,白色如雪纺,五片花瓣晶莹剔透,每一朵花像极了一个张开冰执翅膀的天使。你,打一把油纸伞,一袭素色汉服,白色飘带在风中如飘飞的蝴蝶,你,可能也是误入梨花林深处,在竹篱笆墙那里,看着突兀出现的一所屋子,觉得有些诧异。
我推开窗,第一眼看到你暖暖柔柔的眼眸,那一秒目光的撞击,凝成了此生最美好的深情。你也一眼就看到我了。那种审视的目光似乎剥去了我的衣裳,包括肉体和灵魂的屏障。
我怯了。
我想逃。
我不习惯被人审视,或者我想回到我自己的那个壳,卷缩着,也不想被人去熟悉、去探讨。
你打开缠绕绿箩的篱笆门,走上台阶,轻轻叩击着门环,一下,又一下。那声音似乎敲进了我心底。
我跟本就没想着开门,再说,我们又熟。不对,根本就是陌生人好不好?
你坚持叩门,一下,又一下。
我烦死了。
你的叩门声不知道敲了多久,我的忍耐或者到了极限,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气冲冲打开门:“你是谁,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有毛病?”
那一瞬,我觉得自己火气很大还有些神经质。
你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
过了良久,你说了一句:“我只不过想看看这所房子,这里好美好雅致,顺便讨杯水喝。”
你的声音很好听,像山谷中的百灵鸟,富有磁性而又有些空灵飘渺的嗓音。
我被打败了,侧身请你进来。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从暖水壶倒出一杯水,放在你面前。
你是第一个进来小屋的人。
而且,门口明明就有茶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干脆一言不发。
你很仔细的看了又看整个小屋,又翻了翻我扔在桌上的书稿,露出若有所思地微笑。等你一小口一小口喝完那杯水,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我如坐针毡。
终于,你走了。走的时候,你指了指我,我不知怎么个意思。想想不过是擦肩的人,懒得费心思去琢磨了,再说,像你这样的女子,明显就是高我很多很多品阶,打个比方来说:天鹅与丑小鸭,当然,我是鸭子,你是天鹅!
(三)
漫过指缝的光阴,似乎溜得特别快。梨花谢了,枝杈杈结出一个个萌萌青青绿绿的小果子,梨树林里的蜜蜂蝴蝶也不见了,也鲜见游人过来了。一天中午,我把茶桶桌子洗干净收起来,以便明年再用。然后开始收拾院子里的蔬菜,红菜苔都老了,辣椒更是挂满了枝头,朝天椒大多都红了,还有一些掉在地里,大蒜和菠菜都长出了苔,唉,吃不完啊!我准备把那些挖掉,重新种些上海青小白菜或是苋菜,周围再秧上缸豆丝瓜。
“喂,有人在吗?”
突兀地一嗓子吓我一跳。
又是你,又是你。
我白了你一眼,懒得理你。
“哟,这么白净有才的一小伙,咋就是个哑巴?可惜了可惜了!”
我把锄头一扔:“谁哑巴了,你才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我又不认识你,不对,你听过我讲话的,你故意的,是不是?再说了,你管我哑巴不哑巴?”
“哟,小脾气还挺爆,那你咋不说话,上次也是,装沉默是金吗?”你说完自己都乐了,银铃般的笑声吓跑了梨树林里的鸦雀。
你推开篱笆墙的门,看着我劳作。后来自己参与进来,把我挖出来的蒜,蒜头摘下来,蒜苗抽出来,看着不多,也抽了好几斤蒜苗。然后掐了一把返生出来的红菜苔,一把空心菜,拿到湖边的青石埠头,清洗干净,用筲箕装好,放到后门墙边的灶屋木架上。看着你穿上我做饭的围裙,我愕然:难不成,你来帮我做饭?你会吗?这个柴火灶你会吗?
我没有阻拦,我抱着胳膊看着你忙乎,心想看你搞个么名堂!
不一会,你倒是把火生着了,却弄的满屋是烟,你咳嗽着跑出来,弯着腰跟我说:“那个谁,柴都是湿的吧,没有火只有烟,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的个娘喂,你这个脑回路是不是跟一般人不同?我都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没有想到你会来生火做饭啊?我懒得搭理,跑进去一看:灶膛塞满了木头,哎呀,难怪只冒烟没有火的,我赶紧抽出大部分木柴,找来蒲扇扇了十多下,火苗嘭地起来了,很快屋子里烟也少了,灶膛的烟都顺着烟囱冒出来,火很旺,烧得锅里哧哧作响。很快,我把几个青菜都炒好了,开始做米饭。冷水下米煮开,再煮个十来分钟,用竹筲箕沥去大部分米汤,然后放了一碗调好的鸡蛋一起蒸。大火蒸几分钟后把还燃着的柴火夹出来放水里浸灭,抓点干树叶和碎木渣扔灶里,小火吊着。
不一会,闻到锅巴香味了。我把饭盛到陶盆里,又铲出一小半锅巴,锅巴焦黄焦黄的,看着就想吃。你乘我没注意,撇一块锅巴就跑,却两个手转换着拿,看你烫得龇牙咧嘴地样子,我偷偷笑了。
我用锅里剩下的锅巴,加上先沥的米汤,又煮了半锅锅巴粥,然后准备开吃。
你毫不客气,自己拿碗筷,装饭,还给我添了一碗,放我跟前。我去,这是、这是把这当成你家了?算了,懒得和小女子计较,吃饭,吃饭。
一餐饭,在你吃了两碗米饭两碗锅巴粥最后连菜汤都没有放过,结束了,你摸着肚皮说:“完了完了本宝宝吃撑了,这一顿要长多少肉啊?看你不出奇,做饭咋这么好吃?不行,不行,本小姐就赖这儿了,”
“你想得美,赶紧刷碗,都清洗干净了滚蛋!”我装着很严肃地样子。
“那个谁,不,小哥哥,你看,你这里两个房间,我们一人一间好不好,我可以帮你洗衣服,打扫卫生,还可以做饭,对了,我又不白住,还给你房租饭钱,说不定,还有别的福利哟?好不好?”
我无视你的撒娇,鄙视的眼神看着你:“还做饭,老人言:火要空心,人要真心,连火都生不着,怎么做饭?你要再做一次饭,要么把人熏死,要么打119,而且,你做的饭,人能吃么?”
“好你个哑巴,我做的饭怎么了,我在家做得可好了,是你的灶不好用,怎么能怪我?真的,下次你教我怎么起火,煮饭,我一定好好学,很快就可以做饭给你吃了,好不好嘛!”
我懒得理会,一个人去梨树林转悠消食。
不一会,你也出来了。
我们在那条碎石铺的小路上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直到太阳快掉进湖里了。你说今天不想回去,情愿在这里走一夜,或者在湖边坐一晚。
我说:“我才不陪你疯呢,只要你不怕蚊子把你抬走,你随意。”说完,我就回屋了。
简单在湖里游了两圈,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衫,看见你坐在湖边。夕阳余晖下,湖水波光粼粼,闪耀着金色光芒,树影婆娑,湖边芦苇摇曳,你手托着下巴,整个人似乎融到了黄昏里,看起来朦朦胧胧,又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看起来高雅而美丽!
我惊呆了。
惊叹你的美丽,惊讶你安静下来的魅力,真的,让我不由地多想了很多很多。
我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安静地坐着。
你说:“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住在这里,真的。来到这个地方,觉得自己心里很宁静,无欲无求,世间所有的烦恼或是荣华富贵,都是一场梦。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你能收留我吗?”
我没有说话。
也许就是这次沉默,成了余生沉默的剪影,唯剩一声叹息,从此,有了这一幕倾城的擦肩。
我们真的在湖边坐了一晚,好在我中途回去拿干艾草和芦茎来熏了一通,不然蚊子真会把我们抬走。
我们都知道了各自的生活,名字,包括年龄,家庭情况等等。你叫芬,排行老二,我打趣叫你:二。
“不许叫我二,我不是一根筋,更不是二百五!”你站起来轻轻捶了一下我的肩。
“二,我就叫你二,你要不二,孤身敢在陌生的地方,陪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过夜。”
我笑了。
“好你个哑巴,你再说一个试试?过夜,过什么夜,你想得美,我们距离起码一百厘米以上好不好?人家实在是太喜欢这里了,可不是喜欢你,你看着就像好人,一定不会欺负我的!”
你说着,脸红了,好人卡也给我发过来了……
“好好,姐,你是姐,行了吧,即使是姐,也是个很二的姐!”
“那是,我本来就是姐,我大你六岁呢!来,乖,叫个姐姐听下……哈哈哈哈,小弟弟!”
你清脆地笑声,吓飞了芦苇荡里的凫子,哗哗地飞起来,俯冲着钻进远处的湖水里,又在很远的地方冒出头来。
(四)
天大亮,你简单洗漱了下,囫囵吃了碗昨晚剩的锅巴粥,匆忙就走了。
中午十分,你拖两口行李箱来了,正式成了小屋的一员。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捡了个姐,还是个“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