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红尘看破(小说)
时候已是初秋,气温却居高不下,城市里的空调还在争先恐后地运转着,大量热气排放在城市有限的空间里,气温更加火烧火燎。公园里的树木也被烈日烧烤得无精打采了,只有知了还在不停地鸣唱着,似乎这才是它的美好时光。
如此酷热夏之荫有点烦,决定远离市区避开人群,到青山绿水之间潇洒走一回,图个清新,图个安静,净化一下心灵。平时缺少锻炼,三伏天又长时间呆在空调房间里,到时候会未老先衰的。找个人一起出去爬爬山流流汗,促进新陈代谢是必要的。于是她给黄河东发了信息,约他周末一起去括苍山腹地蛙蚂降尖原始森林爬山涉水洗肺。
黄河东愉快应约,周六一早,按约开车去离绿洲大厦南面500米左右的榕树下接她。接上后径直往括苍山腹地最偏僻的蛙蚂降尖原始森林方向开去。大约开了两个小时,车在一条小溪旁停下。因森林茂密,小溪阴森森的,不时有寒气袭来,站在溪边的树荫下,没有一点高温的感觉,很舒服。两人置身其中,似乎远离了人间,如果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方探幽,还确实有点害怕。两人结伴而行,底气就强盛多了,如遇深潭或陡坡互相有个照应,遇到爬虫或蛇一类的东西尖叫一声,至少有人给你壮胆。
自然界的鬼斧神工真令人叹服,溪两边岩石嶙峋,老树盘根错节,形状万千。偶有花朵,独秀一方。阵阵山风吹来,夹带着溪水的凉意,令人心旷神怡。在溪里跳来跳去,一点也没觉得疲倦。夏之荫出身城市,爬山攀岩却样样在行,与他这个山沟里出来的男人相比较也没多大的逊色。
沿着溪水向上大约攀爬了一个小时,突然间听到雄鸡的啼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屏息呼吸聆听。难道这上面还有人居住?仰头遥望,上面不远处似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好奇心促使他们精神振奋,加快了攀爬的脚步。
大约又爬了半个小时,一个神话里才有的小别墅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俩环顾四周,地形很独特,南西北是圆周形的悬崖峭壁,东面如敞开的大门,接受阳光照射。圆周形的悬崖峭壁之间,五个小山峰连绵布置,小山峰似柱子,间隔均匀,大约百米左右。下面是一个梅花形的水潭,如果没有东面的出口,这里就是一个桶型的天坑。水流分别从峭壁之上的五个小山坳处飘流而下,那些脱离了水流的水珠在空中变成了水花,晶莹剔透,飞溅入潭的水花如银珠敲打碧水,潭面上会出现莲花状的小涡。潭水碧绿,轻风吹来涟漪微微,那碧玉般的微波绿得令人陶醉。潭水从东面出口溢出而形成了一条小溪流,小溪两边长满了湿地花草,甚是可爱。小别墅为木质结构,坐北朝南,临潭而建,形式非常独特。西首有一个面积大约三十平方米的露天小平台,小平台最前沿凌空俯视梅花潭,一根木柱支撑着一个茅草制作的伞型亭子,颇有原始风味,很实用。夏天可以遮荫,春天可以挡雨,冬天不影响日照。露台边缘的木制栏杆也很精致,既有古典气息,也有现代风味。别墅周边是篱笆墙,篱笆墙围成了别墅的院子。
当黄河东和夏之荫接近院子时,那些放养的鸡遇到陌生人乱飞乱叫,四处逃窜,有些躲到草丛里,大部分逃向篱笆墙外的鸡窝。这一反常现象惊动了别墅里的主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别墅里走出来,衣着整洁而不奢华,样子憨厚又不失书生气节。看到山外来客,很惊喜、很热情地走过来,打开篱笆门迎接他俩:“来来,进来坐坐。你们是哪里过来的?”
“我们是从下面爬上来的。”夏之荫不无自豪地回答。
黄河东和夏之荫好像和他熟悉一样地进了院子,又跟着他到了露天小平台的小桌前坐下。男主人回屋拿出热水瓶和茶杯,心情愉悦地边走边和屋里的人说:“来客了,出来见见。”
男主人给他们泡茶时,屋里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面容虽然大众化,但很有亲切感,属于越看越令人喜欢的类型,她抱着一个婴儿,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此时,他们似乎都傻了,不知道是对世外桃园的好奇,还是因为这个家庭成员的神秘而感到迷惑,自己也说不清楚。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笑迎女主人抱着婴儿到桌前来,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男主人热情地示意他俩坐下,说:“坐坐坐,你们先坐下喝口茶,歇一下。跑了这么远的山路肯定饿了,我爱人陪你聊天,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黄河东和夏之荫应声坐下,轻轻地喝了一口山泉泡的茶,茶清香甘冽,入口提神,饥饿全无。在这里品茶疑似在仙境逗留,感觉胜过月中喝桂花酒。但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个在世外隐居的小家庭。
“你们是哪里人?”夏之荫好奇地问女主人。
“我是永嘉桥头人,老公是河北石家庄人。”
他们马上改口说温州话:
“这里没有公路,也没有山间小路,交通很不便,你们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居住?”
“说来话长……”女主人好像有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可以说吗?”夏之荫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当然可以。”女主人倒是很爽快。此时,她怀里抱着的婴儿在挪动,接着又发出了清脆的哭声,她站起来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小婴儿,笑着对我们说:“不好意思,小孩子饿了,要吃奶了,我叫我老公出来给你们说我们的故事。”
女主人回房去了,他俩也站起来走下平台,想到院子周边走走,感受一下他们这种隐居世外的生活情趣。男主人拿着一个塑料桶出来了,往水潭那边走,边走边和他们说:“这里没有海鲜也没有河鲜,却有你们一般吃不到的溪鲜。”
黄河东和夏之荫赶紧转身跟着男主人朝溪边走去,走到梅花潭下面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小溪时,男主人熟练地卷起裤管步入水中,弯下腰手轻轻地伸到水里,手一出水一只好大的颜色黑黑的螃蟹在他手中张牙舞爪。他俩好兴奋,心想这水里的螃蟹怎么那么好抓?他俩也到了男主人旁,仔细看看小溪周边,好多的螃蟹潜伏着,个个都与小溪里的小石头一样的颜色。在水里轻轻一动,它们警觉性很高,马上四处逃窜,有些躲到石头底下去,有些向深水区爬行,样子可爱极了。黄河东卷裤管也想下水时,男主人已经捉到了六七只了,他说:“别急,你们抓不到的,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你们再下去捉,能捉几斤就几斤,让你们带回去。”
“这里的螃蟹怎么这么多啊?”黄河东夏之荫很好奇,异口同声地问。
“前年,我们觉得这里溪水丰沛,水质好,就去县城买了100多斤河蟹放养在这水潭里,现在溪里也有了,河蟹的颜色变了,河蟹的品质也变了,外壳变硬了,蒸熟以后外壳是红色的,味道特别鲜美。”男主人介绍螃蟹时如数家珍。
他俩跟着男主人进了屋,屋里客厅和餐厅是连着的,客厅东侧摆着一张三人沙发,两边各一张单人沙发,沙发前一张红木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客厅左侧还放着四个鼓形的凳子,大概是为客人多时备用的。靠近厨房旁边摆放着一张红木的圆桌,圆桌周边摆放着六张有靠背的红木凳子。我们进屋时,桌上已有四菜,两道菜是他们自己种的蔬菜,一个是腊肉,一个是鱼鲞,中间一大碗红烧鸡里加了黄花菜,香气扑鼻,令人嘴馋。
女主人过来接过男主人的塑料桶说:“你们先吃,螃蟹我来蒸。”
“孩子睡了?”夏之荫关切地问。
“是的。这个时间他都会在摇篮里睡上一个小时。”
“是男孩?”
“是的。”
“你们真幸福。”夏之荫很羡慕。
男主人拿出餐具和酒杯摆放在桌上后,转身去厨房拿出一壶加热了的老酒,为他俩斟满了酒,他自己也满上了一杯说:“鸡是昨天杀的,味道应该不错,只是我初学厨艺,不一定烧得入味。你们将就着吃吧,别客气。”
“这几样菜色香味俱佳,我们闻到味就流口水了,也就不将就了。”黄河东拿起筷子准备吃时,又想起什么,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说:“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很感动。真是域外遇知音,亲切啊。我就不客气了,借主人的酒,敬主人了,我们一起干杯吧!”
“我酒量不好,平时我一般不超过三杯,今天见到你们特别高兴,多喝一点吧,这杯我分两次喝。”男主人很诚恳。
“好!我们也分两次吧。”
三人碰了杯,喝了一口酒后,就开始吃了。由于蔬菜出自一尘不染的青山绿水旁,鸡也是山间放养的,又有鱼鲞和腊肉,样样美味,享尽口福,三杯两盏下肚,意犹未尽。女主人端来一大盘螃蟹,红红的,一看就嘴馋。黄河东和夏之荫也很礼貌地招呼女主人坐下,这时男主人也给女主人倒上酒,女主人端起酒杯像男人一样豪爽地说:“欢迎你们到梅花山庄做客,敬你们一杯酒,以示欢迎!”
“我俩已经喝了不少了,你们这么热情,我们无法表达谢意,我们就干了!”四人都干了酒。此时,吃的速度已慢下来了。夏之荫始终因为好奇老话重提:“你们怎么会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安家呢?”
“你觉得这里不好吗?”男主人反问。
“非常好!只是太不方便,太孤单。”夏之荫直抒己见。
“方便就难以隐居,隐居了就不追求方便。我们不怕孤单,都已经看破红尘,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精彩还是无奈,只想在这里夫唱妇随,慢慢变老。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还找到了新生,找到了乐趣。”
“找到新生?你们有过坎坷的经历?”夏之荫更好奇了。
“一言难尽啊……”“说吧。我们很想听。”夏之荫越发的迫不及待。
男主人说:
“那我先介绍一下我们俩,她叫陈芙蓉,温州永嘉人;我叫尤建树,河北石家庄人,和她是大学同学。”
“尤建树这个名字取得也颇有文采。”夏之荫看着尤建树似有感触地说。
“是的。我爸爸虽然是个农民,仅仅读了三年书,但诗词歌赋,文韬武略都知之不少,在我那不算太大的村子里还算是个秀才。我爸爸给我取建树这个名字是有意思的。因为我家姓尤,恰好尤和有谐音,爸爸希望我长大后有所建树。不要说光宗耀祖,至少也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取这个名字,把希望寄托在名字里。我对这个名字也挺喜欢的,既不张扬也不落伍”。
“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她叫夏之荫,温州城里人;我叫黄河东,也是永嘉人。夏之荫她爸肚子里也有点墨水,因为夏天基本高温,树荫底下感觉舒服,所以我们看见她就舒服。我是搞企业的,她是政府工作人员。”黄河东坦诚中带几分风趣,不过还是有意把夏之荫的政府官员说成政府工作人员。
男主人接着说:“我们俩在大学时就是一对情侣,毕业时也曾山盟海誓,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男主人语重心长地说“她毕业去了北京,我去了河北石家庄。不久她进了环保局,我进了建设局,两人互相祝贺。
陈芙蓉的父母在北京经商多年,财产过亿,可以说已在北京形成气候。她爸生性豪爽,喜欢交朋友,其中不乏官场朋友,甚至还有高官。那时在北京也算是个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风云人物了。她还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和我说,不要为暂时的分离而苦恼,她会通过她爸的社会关系把我调到北京去的,叫我耐心地期待。”男主人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我心里甜滋滋的,期待,期待着,这一期待待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像生离死别,天各一方,其中的缘由由她说吧。”
“喝酒喝酒,提那些陈年旧事干啥?”陈女士端起酒杯敬大家,还神秘地瞪了男主人一眼说:“我现在不是你的太太了吗?”
“我们对你们的经历越来越感兴趣了,觉得这里边一定有动人的故事。如果不牵涉隐私的话就说给我们听听吧。”黄河东温和地看着尤建树。
“说吧说吧,到现在还有什么值得隐私的?”尤建树怂恿老婆说。“哪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好像不是夫妻。”陈女士一语破天机。
“依你看我们是什么关系?”黄河东面带微笑。
“我看你们是一对资深情侣。”陈女士的口气很肯定,但没有说他俩是情人关系,而是说情侣。
“情侣还有资深不资深的?但我们不是,我们只是比较合得来的朋友关系。你先不要转移话题,说你们的故事。”黄河东看了夏之荫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只是这几个小时是情侣,出了这座山就不是了,最多也只能是精神情侣。如果你们到县城或其他地方去,千万不要说起我们是情侣关系。因为这些事是说不清楚的,就像我们常说的越描越黑。”
“理解。你们都像是干部。”尤建树插话说。
“我们好像相见恨晚,你们的故事里不会再有什么隐私的情节吧?”夏之荫风趣地说。
“都是被酒害的。”陈女士面带羞涩说:“那天,我家来了一个我爸的好朋友,是北京市里的高官,人和蔼可亲,我爸隆重接待他,我也跟着爸妈一会儿厨房,一会儿客厅忙着。那高官也姓陈,我叫他陈伯伯。陈伯伯看到我勤快、活泼、热情又有涵养,就向我爸了解我的情况。我爸说女儿大学毕业刚进入环保局,日后请他多多关照。他又接着问我爸说,你女儿有没有男朋友,我爸说不大清楚,应该还没有吧。陈伯伯自作多情地说,那好,我叫儿子来跟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成为亲家呢!我爸说你的儿子帅气沉稳,我很喜欢,其实我也早有此意,只是没跟女儿说起,你把他叫过来吧。
问好老师,遥祝秋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