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爱打麻将，有空就扑在麻将上，谁劝也不听。一天晚上，他和村里那些二流子们，一起躲在一栋废弃的房子里打麻将，打得天昏地暗之际，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快跑，警察来了。”
　　 许志吓得心惊肉跳，顾不上收拾，匆匆抓了一把钱，就往外跑。借着点天光，他发现麻友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许志顾不上分辨，跟着人群一起跑。旁边一个高个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一股恶臭味传来，薰得许志想吐。人群跑着跑着，慢慢就跑散，倒是那个大个子，紧紧地跟着许志一起跑。
　　 跑出几里路远，许志的肺里像安了一个风箱，“呼哧”“呼哧”地响。他实在跑不动，慢慢停下来休息。旁边的高个子问：“就不跑了？”
　　 许志摇摇手，说：“跑不动了。”说完，他抬头借着微弱的天光一看。哪是什么高个子，原来是一具骷髅，表皮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一块块垂着，不停地晃动，有些地方还长了白色的蛆，正上下蠕动着。
　　 “啊！”许志大叫一声，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弯着腰在路旁的草地上吐了起来，吐得胆水都出来了。
　　 骷髅倒是很兴奋：“原来是许志啊，没想到遇到你。”
　　 许志一听这声音，立马认出是谁了，原来是他小学同学张强。张强16岁时，去河里游泳，被淹死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张强倒一点也不见外，就要来扶许志，吓得许志使劲往后跑。
　　 这时候，天空中出现一点点月亮的影子，发出淡淡的光芒。照在张强身上，他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像是在盯着许志。许志吓得一屁股跌坐在草丛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怎么都爬不起来，他全身毛孔竖起来，一阵风吹过，全身透凉。四周静寂无声，只有小虫子在草里使劲叫唤。许志突然觉得一股滑腻感从手臂传过来，他来不及辩认，拼命挥动着左手，那东西跌在草里跑。
　　 张强向许志走近两步，问：“许志，怎么了？”
　　 许志吓得连连后退，说：“没啥，你不要过来。”
　　 张强倒没有过来，只是站在月光下，浑身罩在那淡淡的光芒中。过了一阵，他说：“许志，我有多久没见你了？”他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可是只有几块骨头的脸，怎么努力，也只是扯动了几下脸上的皮。
　　 “可能，可能都忙。”许志上牙打着下牙说。
　　 “许志，我现在脑袋糊涂了，以前的事，也记不清了。我想回家去，总是找不到路，像在做梦一样。许志，你能带我去我家吗？”
　　 “现在涨大水，村子里被淹了，去不了。”许志骗他说道。
　　 “大水？啊？水啊？许志，哪里有水啊，我怕水呀。”张强突然发了疯一样大叫大喊。
　　 “没水，没水，你别怕。”
　　 过了好一阵，张强安静了，用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许志：“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
　　 “你说吧。”
　　 “我好久没回家了，父母肯定都急死了，我这里有点钱，你能不能帮我捎给给他们呀？”
　　 “好呀，好呀，你就放在那里。”许志指着张强脚下的草坪说。
　　 “可是，许志，我有点不放心。你总是爱打麻将，会不会把我的钱吞掉了？”
　　 “不会，不会。”许志双手乱摇。
　　 “那你得发个誓，说以后不打麻将了，我才信你。”
　　 许志心里那个气呀，他纵横麻坛十几年，还从来没有屈服过。为了让他戒赌，他妈妈跪在他面着求他，哭着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他都没有一丝心软。那一年，他赌得内裤都输没了。胡子他们找他要钱，他口袋里啥也没有。胡子就让他跪在雪地里，跪了三个小时，他硬是一声不吭。现在，难道要向一只鬼低头?
　　 张强见许志低着头，许久不做声。他向前欺进一步，声音又冷又硬：“你发不发誓？”
　　 许志吓得在草坪上一滚，颤抖着声音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打麻将了，请相信我。”
　　 这时候，公鸡在附近的村子里叫了起来。张强打着呵欠说：“我要睡觉了。许志，记得答应我的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许志连连点头说：“记得了，记得了，你快回去吧。”
　　 天很快亮了，有村民从马路旁经过，看见许志坐在草地上，就问他：“你搞什么鬼，一大早坐在这里？”
　　 许志抬头一看，却是张强的父亲张大有。他忙说：“我起不来，你快拉我一把。”
　　 张大有将许志拉起来。许志摇摇晃晃站不稳，只得趴他肩头上,断断续续把昨晚的故事告诉他。张大有不信，许志就给他指点张强昨晚放钱的地方。张大有跑过去一看，只见地上有一张冥币，旁边还有一张纸，展开一看，是一张保证书：本人张强，保证再也不去洗冷水澡（游泳）了。张大有捏着那张纸，失声痛哭。
　　 从那之后，许志再也不去打麻将，一心一意干活，不出两年，就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许志的母亲逢人就说张强做了好事，有一年鬼节，还去给张强烧了几斤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