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前的那天，许小丽上晚班，下班已是深夜十二点。想着白天同事们无聊时讲的各种鬼故事，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她住的地方离工作的地方不远，抄近路只要五分钟，但要经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地方。小丽虽然害怕，但还是决定抄近路。
　　 当她走到那段路时，只见前面黑咕隆冬，像一只张开了嘴巴的巨兽。小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刮动树叶发生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呜呜”地哭。
　　 突然，一个东西从树下窜出来，朝小丽直冲过来，小丽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不停地跺脚。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一看，原来是一个肥壮的大黑猫，披着一身杂乱的皮毛，两只眼睛闪着绿光，弓着身子，见到小丽，慢了下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看了她一眼，发生一阵嚎叫，沙哑又难听。
　　 小丽镇定了一下，一步一步往那条路上走。慢慢地，眼睛适应了光线，四周也不那么黑了。她定一定神，继续向前走，起风了，道路两旁的悬铃木，挥舞着巴掌大的树叶，像一群鬼影在狂舞。
　　 “小丽，你在这里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呀!”一个声音突然从一棵树下传出来，吓得小丽放声大叫。叫了一阵，才发现前面一棵树下，隐隐约约站着个女人，正盯着她看，那眼睛里射出像刚才那只猫一样的绿光。
　　 小丽“哇”地又叫了起来，过了一阵子，才壮着胆子喊：“谁呀？出来！装神弄鬼。”
　　 那影子从树下走了出来，脸上泛着一层青灰色，嘴角抽搐着，不停地吐着白沫。
　　 小丽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许贵芬，她从前的好姐妹。十五年前，她俩都在一家工厂上班。许贵芬和厂里一个男人谈恋爱，后来那个男的劈腿，抛弃了她，她就服毒自杀了。小丽得到消息时去看时，只见许贵芬笔挺挺地躺在床上，面皮青紫，双眼死死瞪着天花板，嘴角流着涎水。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头的铁栏杆，栏杆都嵌到肉里了。
　　 许贵芬保持这个样子，面孔直直地冲着小丽：“小丽，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贵芬啊。”
　　 “贵……贵芬，你别过……过来，你有……有什么事呀？”小丽上下牙床打着架，哆哆嗦嗦地说。
　　 “也没什么事，现在不是鬼节吗？我出来逛逛，现在变化好大呀，以前都没这么多高楼的。”许贵芬笑着说，声音尖刺一样，刮着小丽的皮肤。
　　 “你……你逛完吗？逛完了，就快点回……回去。”
　　 “小丽，我们是朋友吗？”
　　 “是，是啊。”
　　 “那你当年借了我1000块钱，怎么不还呢？”许贵芬的声音尖利起来。
　　 “我……我不知道怎么还？”小丽说。
　　 “你，去把钱还给我妈。她太惨了，就我一个独生女，我怎么那么傻呀！”许贵芬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使劲拍打着双腿，大哭大闹。风更大了，吹舞着地上的树叶，到处乱飞。
　　 “贵芬，我……错了。明天我就去看你妈。”
　　 “你说话要算数，不然，我天天来寻你。”
　　 “会的，我明天一定去。”小丽说。
　　 一下子，风停了，树静了，蝉又开始鸣叫了，树下黑影也不见了，天地间又恢复了清明。
　　 “贵芬，贵芬！”小丽叫了几声，但是没有人回答，许贵芬走了。
　　 第二天，天一亮，小丽就赶紧起床，往许贵芬家跑，坐了四个多小时的长途车，又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才赶到许贵芬家住的下山村。经过村民的指点，在下山村东头，找到许贵芬家——三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
　　 破败的院门开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坐在一条小板凳上择扁豆，正是许贵芬的妈妈。她眼睛坏了，把好的坏的，长虫的扁豆，全都扔到篮子里。
　　 小丽跑过去，叫了一声“阿姨”，老太太抬头看着她，满脸疑惑。听说是贵芬的朋友，老太太放声大哭，边哭边骂：“这个死妮子，好狠的心，丢下我就走……”
　　 小丽将钱还给老太太，心里默默地说：“贵芬，钱，我是还了；人，也帮你看了。你放心走吧。”
　　 下午，小丽离开许贵芬家，觉得完成了任务，一身轻松。她不经意地回头望了望，只见贵芬妈妈扶着院门，正痴痴地望着她，一脸愁苦。她鼻子一酸，忍不住大声喊：“阿姨，你回去吧，我有空就来看你。”
　　 喊完之后，小丽对自己的心软很恼火，觉得又接下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可要是不接，自己的良心又过不去。
　　 “来就来吧。”小丽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