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 捉鬼招婿(微小说)
夜半时分,风雨大作,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秦老汉提着灯笼警惕地打开了院门。“老人家,我是山那边的涂石匠,我们师徒赶夜路回家,正遇上大雨,请老人家行个方便!”
秦老汉看到二人肩挎石匠工具篓,马上收起满面愁容:“跟我来吧!”秦老汉把师徒领进了一道贴着红对联的厢房门里。
看到屋里崭新的铺笼帐盖,涂石匠慌忙推辞着:“老人家,我们开山打石头的,满脸灰尘,一身臭汗,哪敢糟蹋这新人床啊!”
“儿子媳妇婚后回门去了,媳妇娘家路远,今夜赶不回来。两师徒不必推辞,将就住一夜吧。”
秦老汉吩咐女儿给师徒送来了洗脚水。姑娘俊俏脸上也布满愁容,她把灯盏里的桐油灯芯拨得明晃晃的,轻声提醒师徒说,睡觉时候千万莫把灯熄了!
年轻的徒弟倒头酣然入睡,涂石匠却心事重重睡不着:“这么大一个院子,秦老汉凭啥楞要安排我们住在新房呢?为啥这一家人都是愁容满面?为啥姑娘提醒我们睡觉莫熄灯?”涂石匠越想越觉得蹊跷。
下半夜风停雨住。涂石匠迷迷糊糊听到了楼板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披着红盖头的新娘踩着楼梯下楼来,然后坐在灯前望着新床伤心哭泣。大概是新娘发现了床上有人,一把扯开红盖头,披头散发吐着长舌头,走到床前伸手揭铺盖。涂石匠吓得瓮声瓮气大喝一声:“你是人还是鬼?”鬼新娘转身打开房门,一溜烟出去了。
次日天开亮口,秦老汉敲门问道:“两师徒昨晚还睡得安稳啵?”
“安稳啥子呃,这新房里闹鬼!”
“是真的吗?”
涂石匠把昨夜的奇遇告诉了秦老汉。秦老汉面带愧色道:“两位师傅受惊了,昨夜是我不该对师傅隐瞒了实情。”
七天前,秦老汉的儿子在新婚之夜被闹房的后生们簇拥进洞房,忽然看到新娘吊在一根白绫上,舌头吐出老长。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忽然大叫一声,仰面倒地身亡。
自从新郎新娘入土后,每天半夜都有女人在新房里哭泣,有时还看到新娘披头散发吐着长舌在院坝里走动,闹得秦老汉一家日夜不安。昨夜正巧遇上两位石匠投宿,秦老汉晓得闯荡江湖的手艺人火眼高,石匠的錾子又是辟邪的,就把师徒安排在新房里镇邪。
涂石匠这才恍然大悟说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干脆守到今晚,若是鬼新娘再现身,我一定把她捉住!”
秦老汉将信将疑:“那就有劳师傅了。”
涂石匠的徒弟悄悄问道:“师父,您真的捉得了他家的鬼?”
“没得七分把握,师父敢?天话?昨晚鬼新娘揭铺盖的手碰到我脸上,那分明是活人的手啊!”
大约半夜过后,鬼新娘如期而至,哭泣一阵后正要伸手揭铺盖,两师徒一起发力,紧紧抓住了鬼新娘的双手,任凭鬼新娘使力挣扎,哪里挣得出两个石匠铁钳一样的四只手?
明晃晃的灯光照得鬼新娘现了原形,师徒俩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鬼新娘竟然是个英俊的后生。
听说石匠师徒捉住了鬼新娘,秦老汉一家人围拢来看稀奇。
这后生叫柳一清,出生在一个殷实人家,书读得不少,还请人教了一些功夫。柳一清与本村的宋幺妹青梅竹马,两家还定了亲。后来柳家的家产毁于一场火灾,不久父亲也忧郁成疾。家道中落的柳一清靠教私塾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一天,宋家让媒人送来彩礼单,柳家要是拿得出这笔彩礼,这门亲事不变;要是拿不出这笔彩礼,宋幺妹就得另选高门。没过几天,富户秦老汉请媒人到宋家为傻儿子提亲,宋家正指望拿女儿的彩礼为儿子娶媳妇,两家一拍即合,瞒着幺妹定下了这门亲。
宋幺妹晓得后,整天又哭又闹,不吃也不喝。父母劝导女儿说:“柳家如今吃的糊不上嘴,穿的敷不上身,爹妈哪能忍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再说你也不忍心哥哥打一辈子单身,让宋家绝后吧。”
就在出嫁前一天,宋幺妹托人给柳一清捎话:“我生是你家的人,死了也是你家的鬼!”刚烈的宋幺妹在新婚之夜果然为柳一清殉了情。柳一清痛不欲生,发誓要让秦家活得不安宁。他准备了假发和假舌头,翻进院墙到新房取了新娘服装,每天深夜到秦家院子装神弄鬼。
秦老汉越听越生气,嚷着要把柳一清捆绑起来送交官府。
“我看哪个敢?”秦老汉的女儿两手掐腰质问她爹:“您仗着有钱有势,活活地拆散了一对姻缘,硬是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配给你的傻儿子!是您们有错在先,人家又没偷又没抢,凭什么要把他送到官府?”
说到这里,秦老汉的女儿转身拉住柳一清的手说道:“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也不枉了宋幺妹为他殉情。爹,妈,您们听着,女儿若是要嫁人,一定要嫁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秦老汉的老伴扑上前去,一把搂住女儿哭道:“我的傻闺女啊,爹妈全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