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敏思】生活 总会难一阵子
今年大半年的时间都在扶贫的路上奔走,进过的农家小院、接触过的父老乡亲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记录着他们点滴的生活,也记录着他们的不易和坚韧——题记
夜晚下过雨,早起的天还些微有点凉,几声木门的咯吱声敞开了小院主人一天的生活。
门槛有点高,三轮车进出本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对蔡叔这种腿脚不灵便的人来说就有点碍事。想过几次要把它给锯矮点,可一想到这个东西聚气聚财,自己这几年运气财气都很差,还是算了吧。好不容易把三轮车弄出街门,蔡叔已是气喘吁吁。扶着车把佝着腰,喘了几口气,进去把镰刀、草绳扔在车里,骑上车,身体左右使着劲,一路的车辙也是左弯右拐地跟着一起向前走。
地里的青豆已经成熟了。提前十天半月的,正是青豆上市的时候,家里有人手的都摘了拿到集上去卖,价钱也好。自己家没人,只好在地里长着,等到时间了收回来晾干卖干货,价格就没那么好了。
蔡叔只种了三四分地的青豆,长势很好,每个豆荚都很饱满。他干活很慢,车祸受伤落下的腰腿伤随着年龄渐长好象越来越严重了,弯腰干会活身子就重的抬不起来。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捶着后腰,总算抬起了身子,日头已经是明晃晃的了。脖颈的汗在褶皱的皮肤里交织着流淌,脱掉身上的外套,喝了口水,蔡叔又缓缓弯下腰开始收拾豆杆。
东边玉米地里除草的老胡是蔡叔斜对门的邻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嗓子和蔡叔闲谝,问问嫁出去的女儿们怎么不回来农忙搭个手。蔡叔闷着头干活,也不怎么答腔,心情也有点不好了。
谁都知道蔡叔家是纯女户,没有儿子,这在农村是很没脸面的事。但是国家政策在那摆着,也没有办法,日子还得照样过。家里没有男劳力,很多出力气的农活就没有人帮衬,只能靠邻里兄弟,可也不能时时都去麻烦人家。年青的时候蔡叔都是自己干,几亩地对他一个壮劳力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干活累了回来多吃点饭就找补回来了。
可是不怕天灾,就怕人祸,自从十年前那场车祸,老婆死了,自己也落下了伤残,日子就越过越难了。两个女儿嫁的都不远,时不时回来还能照应一下。现在外孙们都大了,要上学,各种开销也大,种地收入入不敷出,女儿女婿们都得外出打工挣点钱,蔡叔这边帮衬的就少了,好多农活蔡叔也得自己干。
就象收豆荚的活,刚开始蔡叔是猫着腰干,腰酸困了,就蹲着干,膝盖酸了,就坐着、跪着、爬着干,只要感觉身体舒服,什么姿势都好。等起来时,裤子上、衣襟上都已经沾满了青泥,一双手更是糙的不象样子,在衣服上抹了两把,衣服脏,手也脏,站着歇口气,把收下来的豆杆抱到车上压实绑好,骑上车打算回家。
田间道的泥有点烂,蔡叔身子使劲扭了几扭,车子还是没有动。正想下车的时候,老胡干完活过来了,在后面使劲推了两把,车动起来了,两个人聊着庄稼,一路地回到了居民点上。老胡帮着把车推到院里,把豆杆卸下来才走。
街邻就是这样,就算平时有磕磕绊绊,看到有事还是会伸出手帮一帮。
喝了几口凉开水,拿出几个窝窝头,就几口咸菜,一顿饭就对付过去了。坐在凳子上,揉着酸痛的腿,捡起地上的豆杆,把一个个豆荚揪下来放在一边晾晒着。这是个消磨时间的活,重复单一的动作可以让人的大脑活跃起来。蔡叔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现在的事,越想越有些沮丧。
隔壁的嫂子端了一碗饭送过来,蔡叔说吃过了,留着下午再吃。嫂子说:“早上有干部下来看家里的住房情况,你不在,我就把门打开人家进来看了,说是你门外面墙基有点垮了,要给你修补一下”。
蔡叔家不是贫困户,村里几户在蔡叔看来条件比他好的都是贫困户,有低保,有补助,这让他很不平。自己身体有病,又没劳力,又没稳定的收入,为什么不给定贫困户,为此他总觉得村社的干部们都包裹了私心。所以只要碰到有干部下来,蔡叔就会诉说他的各种不幸和不满。但事情是不会一天两天就解决的,该过的坎还得自己过。
好在社长是自家侄子,不记恨蔡叔骂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来帮忙干点农活。看蔡叔腿脚不便,干农活也越来越吃力,便在村上的合作社给揽了一些手工的活在家干,收入也能贴补家用。
蔡叔虽说身体受了伤,影响干农活,这让他很郁闷。但其实他内心的不舒畅更多的来自于年龄大了后的孤单和寂寞。
合作社的年青人过几天就会来收成品,或批评蔡叔做的不精致,或时不时表扬他一下,都让他很开心。有时候邻居们也会过来看他编手工,他一言你一语的,小院的气氛也活泛了不少,蔡叔的怨言也好似渐渐少了。每天坐院里,在清亮亮的阳光里编着一件件小手工,自己欣赏着,评判着好坏,嘴角的笑意也有了。
马上中秋了,院里的枣也红了,街门外架子上的葡萄也熟了,蔡叔趁天气好摘了一些,赶明儿了给外孙们带过去,当然还有他编的果篮,也要送几个去给外孙们显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