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村的吴阿婆死了，头七的晚上，她的干儿子吴小毛蹲在路边给她烧纸钱。吴阿婆早年有个儿子叫大春，有一年出去，说是去赚大钱，结果再也没有回来。本村的吴小毛和大春玩得好，见大春音讯全无，他就担起了照顾吴阿婆的责任，一直到阿婆死，都是小毛一手操办。村里人都说小毛人好。
　　 入秋了，晚上气温有点低。天上云层厚厚的，看不到月亮。
　　 吴小毛将纸钱一张张拆开对折成两半，再投入火中，据说只有这样，死人才能收到钱。乡村小道，四周一片漆黑，远处零零散散几户人家，都已熄灯睡觉。远处有狗在叫，“汪汪汪”地狂吠，叫完又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吴小毛口里喃喃自语：“干妈，你好好上路吧。”烟雾缭绕中，一双脚出现在吴小毛旁边。正在专心烧纸的吴小毛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了下去，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他侧过脸来，抬头去看旁边的人。那个人的腿很长，直直地站在吴小毛旁边。最上面的脸，惨白，就像一头死去多时的鱼一样白。
　　 “小毛，你好，好久不见。”那个人开口了，声音冷冷的，就像一把冰刀刻在皮肤上。
　　 “是……是你，大春。你……你怎么回来了？”吴小毛上下两排牙齿，不受控制地嗑着。
　　 “我妈死了，我来送送她。”
　　 “大……大春，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跟那个人请了假，就回来了。”
　　 小毛不由自主想起当年发生的事。70年代初期，七星村的村民们除了土里刨食，还有一些人靠盗墓发了财。吴小毛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一年，他和同村的吴大春一起去山西，在那里开了一个大墓，墓主是晋代一位将军，陪葬品除了一些刀啊剑啊，还有两大箱金银珠宝，当时，两个人眼睛都直了，想着要是把这些东西运出来，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两个人把珠宝装进麻袋，正准备搬出去时，墓角东南方位的蜡烛冷不丁地熄了。
　　 吴大春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命令吴小毛扔掉东西，拼命往外跑，还没跑到出口，就听见“轰隆”一声响，出口被封死了。吴大春将吴小毛身上摸了一遍，结果在小毛的腰带里找到一颗珍珠。大春气得一脚将吴小毛踢趴在地，手指头颤抖着，指着小毛：“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灯灭了，一粒灰尘都不能带走。你怎么就不听呢！”
　　 吴小毛吓得全身哆嗦，一下子跪在大春面前：“大春哥，对不起，我以为带一颗珠子没事的。”
　　 墓室里的温度慢慢在下降，冷得两人直打哆嗦，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钻，可是根本找不到出口。
　　 “哈哈哈……”一串难听的笑声从棺椁里传出来。两人眼睁睁看着一具头戴盔甲的骷髅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躯，慢慢走到已经抖成一团的两人面前。
　　 “求求你，放过……放过我们吧。”两人抖抖索索跪在地上求饶。
　　 “不行，本将军寂寞得太久了，终于等到有人来陪我了。哈哈哈！”
　　 两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小，请求骷髅将军大发慈悲，饶他们的狗命。好说歹说，骷髅同意放一个人走，另一个人要永远留在墓里陪他。
　　 吴大春和吴小毛抱头痛哭，哭过之后，大春一挥手：“小毛，你走。哥只求你一件事，一定要给我老娘养老送终。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吴小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那古墓的，回到家后，他高烧不退，吃药打针，全无效果，后来还是一个云游的道士给他画了一道符，才保住了他的命。
　　 从那之后，吴小毛开始照顾吴大春的老娘吴阿婆，可吴阿婆高寿，吴小毛渐渐厌倦，恨不得老太婆早点死，特别是半年前，吴阿婆摔断了腿，躺在床上不能照顾自己后，吴小毛的耐心更是磨掉了。幸亏老太太及时死掉了。
　　 “我妈怎么死的？”
　　 “老……老死的。”吴小毛上下牙齿打着架说。
　　 “是吗？”吴大春转过头来，正视着吴小毛。吴小毛只觉得寒气逼人，他忙侧过脸去。
　　 “他们说是你给我妈下了安眠药。”
　　 “不可能，是谁，谁在嚼舌根？”吴小毛双手连摇，双脚连连后退。
　　 吴大春伸手将吴小毛捞过来：“我已知问过我妈了，这些年，你表面装好人，背后对她老人家，非打即骂，不给饭吃，不给她换衣服，这次更可份，居然用安眠药毒死她。你心好狠。”
　　 “我……我没有。”吴小毛满脸惊恐地喊道。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问问我妈，正好她还没走远。”
　　 “不……不要啊。”
　　 天亮了，村民们发现本村的吴小毛死在马路上，旁边还有一些纸钱和香烛，大家想起昨天是吴阿婆的头七，难道小毛跟着下去伺候了？大家都说吴小毛是个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