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故事】【柳岸】红鲤(微小说)
那一天,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鬼潭边,家祥像一根竹竿,伫立在纷纷扬扬的飞雪里,显得格外的孤独和凄凉。红喜跳潭一年多了,但家祥就是忘不了红喜。他的眼眶噙满忧伤的泪水,他想:躺在寒水里的红喜一定会比他更冷,他要来陪陪她。
此刻,溪水在呜咽,瀑布在哭泣。洁白的雪花一飘入墨蓝的潭水里,就化为一股股眼泪,升腾起一缕缕白烟,与雪花缠绵在一起。
红喜,你冷吗?家祥在心里说。
家祥哥,我好着呐!
幽森的鬼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家祥吓了一大跳。这是红喜的声音!家祥呼地一声从岩坦上跃起,张目朝鬼潭看。鬼潭里,碧波荡漾,白烟袅袅,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片死寂。哗!哗哗!突然,潭中央开出了一朵诡异的浪花。那浪花像一朵硕大的白莲,哗啦哗啦地开放了。紧接着,家祥便着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花辦中央居然卧着一条玫瑰色的红鲤。红鲤不停地在那摆尾,朝家祥点头,通身放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把整个鬼潭映照成一个如幻的宫殿。
家祥不由地闭上了眼睛,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家祥哥,你在想啥?
就在家祥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肩膀蓦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惊悚地睁开眼睛。耶!拍他肩膀的人竟是红喜。
红喜就站在杨家大院门前的大垂柳下,穿着红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绿色的绣鞋,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上,扎着一束红头绳。垂柳上,有两只翠鸟在那叽叽喳喳地叫着,青空上,有一行白鹭在展翅飞翔。
家祥哥,你在想啥?红喜闪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问他。
我在想你呀。家祥说。
我都变成鬼了,你还想啥?红喜笑着说。
你不可能变成鬼的,要变也只会变仙女。家祥这样想,蓦然想起红喜确实死了,就说,你都死了,咋还笑?
我干嘛不笑,阴间的生活比人间快乐多了。红喜咯咯咯地笑着,笑得像春风里盛开的牵牛花。
怎么可能呢,人们都说阴间暗无天日,苦海无边,怎么可能比人间好呢?
红喜说,你不信是吧,要不我带你到阴间去逛逛。
家祥说,去就去,只要跟你在一起,别说是去阴间,就是赴汤蹈火我也愿意。
红喜听了,就亲了亲家祥的脸,然后挽着家祥的手,走进一团七彩的云霞里。
还是熟悉的西岭村。红喜带着家祥来到西岭女子学校,见到了许多如花似玉的姑娘。那些姑娘家祥都认识,她们都是当年被扔到鬼潭里溺死的女婴,想不到她们现在都在学校读书呐。家祥擦干泪水,走出校门,迎头遇到了穿着白大褂的玉儿。玉儿看到家祥,冲他嫣然一笑,便匆匆走了。她本是青楼出身,现在改行了,在医院当护士。红喜说,听说人间闹瘟疫,阴间的白衣天使也不敢懈怠,玉儿忙着呐。
化郎叔在哪呢?家祥想见一见红喜的父亲杨化郎,他很想知道那个人间赌鬼在阴间混得如何。
红喜一愣,顷后又笑,把家祥领到一座小山脚下。那是一个芳草如茵的牧场,一群群的狮子、大象、老虎、牛羊、骏马、梅花鹿在弯弯的小河畔漫步吃草,画面十分清新和谐。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独眼汉子,头戴草帽,手拿牧鞭,骑在一头金钱豹上,放声高歌: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
那汉子就是杨化郎。红喜说,她父亲到阴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现在是一个牧羊人,勤快得很。
家祥感慨万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杨登科,不由地叹了口气。红喜听到,立马明白了他的心思,说,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父亲。
小山上的绿荫掩映间,隐约着一座黄墙碧瓦的寺庙。家祥一路分花拂柳,走进山门,来到大雄宝殿。佛殿内香烟缭缭,青灯绰绰,木鱼声声,但见一白眉老僧,身披袈裟,口中念有词,盘在蒲团上打坐,正是他的老父杨登科。
家祥不禁泪目,跪下唤道,父亲,你可安好?
老僧微张双目,双扃一颤,随之合上眼皮,道,阿弥陀佛,寺庙只有僧人,没有父亲,请施主不要妄言,善哉善哉。
家祥泣道,孩儿好想父亲,父亲所留家产,孩儿不知如何打理,还请父亲示之。
老僧道,人间万物,皆为浮云,行善积德,方是上道,善哉善哉。
家祥说,孩儿知道了,待孩儿回去,即把家产分献给贫苦的乡亲。
老僧道,善哉善哉,施主请便吧,佛门乃清静之地,不可久留。
家祥走出寺院,猛然发觉身边不见了红喜,惟听耳边北风怒号,寒意袭人,不由大惊,睁开眼睛,才知是一梦。
家祥醒来后,发现自己仍坐在雪地上。他朝鬼潭里看,只见白烟碧波之中,一条红鲤正在冒雪畅游。红鲤游了一会,突然跃出水面,朝家祥打了个招呼,就潜到水下去了。家祥心中一片惆怅,但他从此不再痛苦忧伤,因为看到了红鲤,他一切都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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