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陈昆山16岁，在山西的一个煤矿挖煤。过小年那天，他紧赶慢赶往家跑，想着快点回家。那天下午三点，最后一班车将陈昆山送到镇上，一溜烟跑了，剩下的二十里山路就得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去。
　　 陈昆山背着一个包，包里装着两斤白糖和两瓶西凤酒。白糖是给母亲的，母亲操劳过度，有一次肚子胀得如一面鼓，拉到县医院，好不容易才治好，医生说平时要多喝白糖水，补充营养。可对于住在瑶山坳里的陈家来说，白糖是个稀罕物。这次陈昆山回家，在县里的百货公司仔细地找了半天，才买到两斤白糖，他想，回到家，马上用滚烫的开水，给母亲冲上一杯。西凤酒是给父亲带的，让他在劳累一天后，能喝上一口酒，该多美。想到这，陈昆山的双腿更有力了，走得更快了。
　　 下午五点，天暗了下来，陈昆山摸了两个冻得发硬的馒头吃了起来。山路崎岖不平，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地用手抓着旁边的树枝借力行走。
　　 晚上十一点，还剩五里路，陈昆山实在走不动了。山路两旁全是黑乎乎的树影，风一吹，树影乱舞，像一群厉鬼在舞蹈。猫头鹰蜷缩在树杈上，不停地叫上两声，那“桀桀”的叫声传过来，吓得他头皮发炸，他喃喃地骂了几声。
　　 陈昆山转过一个山头，发现路旁有一栋茅草房，房子十分老旧，像是一只巨兽蹲在路旁，张开黑漆漆的大口，随时要择人而噬一样。一阵山风吹过，屋顶的茅草居然被风刮走一些。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走，可这屋子看起来瘆得慌，但劳累战胜了害怕，他还抬手敲了敲木门，半天没有反应，他又用力拍了拍。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老太婆的声音。
　　 “过路的。”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阵霉味直冲鼻孔。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佝偻着腰，冲着陈昆山喊：“进来吧，年轻人。”
　　 陈昆山犹豫着踏进了门：“怎么不点灯啊，老人家？”
　　 “哦，没灯油了。”
　　 房子里黑灯瞎火，又阴又冷，陈昆山摸到一条板凳，坐了下来：“老人家，家里其他人呢？”
　　 “唉，老头子走了，唯一的儿子在外地，现在就剩我孤老婆子一个人。”
　　 “老人家，有没有水喝？”
　　 “我不记得了，你自己去灶上看看。”
　　 陈昆山摸到灶上，找到水壶，却摸到厚厚一层灰，他暗暗地想：这老太婆都不要喝水的？他将壶烧干净，去院子里的井里打水上来，风更大了，“呜呜呜”地叫，像百鬼在哀鸣。
　　 陈昆山去灶下烧水，灶下似乎很久没有开火，冷冰冰的，他摸到一盒火柴，好不容易将火点燃，借着这点火光，他悄悄打量着这房子，家里什么都没有，到处空空荡荡，做饭的油烟薰在墙壁上，黑乎乎的一片。老太婆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陈昆山烧好水，用两个大碗装好来。他打开旅行包，找出那包糖，抓了一把放在碗里，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就做好了。他喊道：“老人家，快来喝热糖水，才冲好的。”
　　 黑暗中，一条短凳砸向陈昆山，被他一喊，板凳在半空中停住，慢慢放了下来。
　　 “年轻人，你真好心，我上次喝糖水，还是十年前，儿子带回来。”
　　 老太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坐在桌子旁边，用鼻子嗅了嗅：“嗯，好甜。”
　　 “你多喝点，我包里还有。”
　　 “够了够了。年轻人，喝完了水，你就早点回家。”
　　 这时候，屋外传来喊声，几支手电筒的光柱晃动。
　　 “昆山，陈昆山。”
　　 陈昆山听出是父亲的声音，忙跑出去：“爹，爹，我在这。”
　　 “想着你还没到家，肯定在路上了，你爹不放心，叫上我们几个出来迎迎你。”旁边的几个叔叔伯伯说。
　　 “昆山，你不赶紧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我赶路累了，在这里讨碗水喝。”
　　 “在这一家？”父亲声音里透着古怪。
　　 “是啊，这家只有一个老婆婆，人特别好。”陈昆山回头望望那屋，“对了，我的行李还在里面。”
　　 父亲和几个叔伯对望了一下，说了声：“走，看看去。”
　　 几个人进了屋子，手电筒一顿乱照，房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父亲叫陈昆山背上行李赶快走。
　　 走了一阵，陈昆山忍不住问：“怎么了？爹。”
　　 “别说话，快走。”
　　 父亲没有让他直接回家，而是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说没有。父亲依然不放心，深夜拍开了王四爷家的门。
　　 王四爷在村里以算卦为生，听了父亲一说，翻开陈昆山的眼皮看了一阵，又闭着眼睛，手指不停地掐着，过了半晌，才说道：“这孩子命大，马三婆放过他了。”
　　 “咋回事呀?”阵昆山问。
　　 “小伢崽，你昨天歇脚的地方，是马三婆家。那老太婆生前唯一的儿子，出去打工，死在外面了。这老太婆死后，见到年轻人上门，就会迷住他们的心智，已经有好几个年青人中招了。”王四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