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兰，楼兰
　　 1.
　　 轻轻想你一遍
　　 孔雀河，月光又落下一片
　　 在此饮马的人
　　 习惯西行，还在西行
　　 定远。断流尽头
　　 于北邙，望了又望，三十一载
　　
　　 轻轻喊你一声
　　 楼兰，楼兰
　　 挣开沉睡的眼，葱茏席卷
　　 丝绸，驼铃。玉石，柽柳
　　 玄奘驻足，听
　　 四千僧侣齐诵小乘法
　　
　　 骑马的姑娘
　　 咬一口甜蜜婼羌
　　 她呀，就是此间的王
　　
　　 2.
　　 那么多沙石
　　 怎样的人声鼎沸
　　 红柳在城墙上，嵌入
　　 一千六百年
　　 西出阳关，一千六百里
　　 楼兰，故人
　　
　　 古运河远道而来，膜拜佛塔
　　 翻看一叠简牍
　　 罗布泊文书
　　
　　 天空，和当年一样蓝
　　 烽火台没有迁址
　　 用干燥，反复比划燃烧
　　 曾经的八百里加急
　　 鄯善，白龙堆。西域都护
　　
　　 3.
　　 沙漠藏起了谜底
　　 古城至今下落不明
　　 到底，谁斩楼兰？
　　 墓葬群，封存着哪些姓名
　　 木乃伊如胡杨，有什么放不下
　　 岩壁画，保持谢幕姿态
　　 深厚色彩。就这样吧
　　
　　 如果可以假设
　　 楼兰就不是楼兰
　　 楼兰，会是怎样的楼兰
　　
　　 天地滚烫
　　 我们一直风尘仆仆
　　 重返溜走的城郭。喊一声楼兰
　　 我的姑娘，穿着半袖衫
　　
　　
　　 二、壁画
　　 1.
　　 从汉服和白昼里
　　 抽出金线
　　 织广袖飞舞，跃上洞窟岩壁
　　 墓室寺院深邃，关闭生息
　　 夜明珠在嘴里沉睡
　　 昏暗的油灯，点亮一盘颜料
　　
　　 一笔笔，烙印祈愿
　　 丰腴，圆润，七彩，飞天
　　 在传说未斑驳之前
　　 她有完整的眉眼和风姿
　　 那些朱红深沉，那些图腾辉煌
　　 打磨背景的粗砺
　　 写史记
　　
　　 凹凸。
　　 安放心跳，脉搏，魂魄
　　 等待已久的神谕
　　 乐声如花开
　　 执笔之人，跪了下来
　　
　　 2.
　　 跋涉至敦煌
　　 在崖壁建一处恢宏
　　 侍奉卧佛躺下，菩萨端坐
　　 莲台蕴工笔之精心
　　 有缘人，不来也是来
　　 来了的人，莫高处，功德无量
　　
　　 另一些古老，散落在别处
　　 几千年的肌理
　　 对话一直进行
　　 因深奥而产生诸多裂纹
　　 石窟被各种形态激荡
　　 敲打时光，也敲碎了自己
　　
　　 剥落，沉默
　　 路过或留下的人
　　
　　 3.
　　 在画前站久了，看久了
　　 会被它吞没
　　 蔽体的仅剩几块兽皮
　　 单音节，强健有力
　　
　　 进入洞穴，一直往里走
　　 猪羊尚未圈养
　　 弓箭还在构思中
　　 手持一根尖锐的树枝
　　 和围猎的族人一起
　　 磨石块，钻木取火，大声呐喊
　　 跳一种失传很久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