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鹰潭火车站的那只瞎眼的鹰(微型小说)
95年11月份我和同学黄怀波从福州回重庆,因为福州没有直达重庆的列车,但可以买福州直达重庆的车票,在江西鹰潭下车后要办个转票手续,然后再乘上海到重庆的71次列车。这一年福建沿海举行了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就是当年让全球都震惊的台海危机,老百姓吗总是怕打仗的,在福建打工的云贵川的人特别多,所以回老家的人也特别多。
大约凌晨三点左右就到了鹰潭,在火车上和老乡们聊天的时候,老乡们说在鹰潭下车后不要出站,一出站办转票手续即使办到了,能不能上车也很难说,况且能否办到还是一个问题。下车后我们遵照老乡们的嘱咐也没急着出站,站在站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下车在车上相识的几个老乡又早已不知踪影,这才想起为什么在车上不多问一句老乡不出站该怎么办转票手续上车之类的事啊!是出站呢还是不出站呢,我们正犹豫的时候,一个穿制服的人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不是到重庆”他问到。
“是的”
“那跟我走吧”
我们想肯定是办转票之类的手续吧,还这么热情的带我们去,我们非常感激,于是就跟着他走。沿着铁路大约走了一公里左右吧!来到了一个小屋,看起来象他们的值班室,他叫我们进去,里面还有一间,进去后他叫我们再进到里面一间去,进到里面一间才发现里面有不少人,看着他们并非镇定自若的面孔,眼里也有一些惊慌的目光,我正诧异的时候,那个穿制服的出去后正要把门关上,我突然条件反射的冲过去,用手挡着他要关的门,非常客气的对他说:
“师傅,不好意思,我们想还是出站去办手续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话的同时我和黄怀波从里面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给你们怎么说的,我刚给你们怎么说的”
他瞪着眼,两腮鼓起,象把深海里的鱼捞到浅海时,由于压强变小而产生的往外凸的现象,煞是害怕又觉得煞是可爱。他有点歇斯底里说话的同时,我们不断的非常客气的给他道歉,同时我们亮出了我们的身份。
“对不起,师傅,我们是记者”
同时黄怀波非常配合的向他亮出了记者证。这里说明一下,其实我不是记者,黄怀波也不是是什么大报的记者,只是当年在重庆的一个叫什么扶贫报社实习的时候,报社给他办了一个记者证,扶贫报社自己都要别人来扶贫,所以黄怀波和我到福建去找工作,在福建呆了几个月,毕竟刚毕业,没什么经验,也没找到什么满意的工作就想回来,当初从重庆走的时候,黄怀波说带上这个所谓的记者证,说不定还能派上什么用场,想不到关键时候他真起了大作用。他把我们的记者证拿过去看了看,一下子基本恢复了常态,同时带着有点委屈的语气说:
“我说过你们愿意来就来,随你们的便,没有谁强迫你们的”
“是的,是的,是我们自愿的”
我们带着诚恳的语气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也是第一次路经此地,不懂规矩,请你原谅,但请你放心,我们不会多事,我们吃饭都不容易,对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当时刚从学校毕业到社会才几个月,以前多么纯洁单纯的思想,社会几个月就把它给弄得面目全非,可见社会的威力。
“你们走吧!”
他说话的同时指了指出站的方向,这时我们反到泰然自若的走向出口。
一出站,一帮专门做转票手续的人象蚊子一样盯上了你,我们也不理他们径直的走向办转票手续的地方,原来人是真多啊!正如在车上时老乡所说的,如果规规矩矩排队的话,等办好手续,火车真就上不去了。怎么办呢!在我们纳闷的时候,一对夫妻就凑了上来。
“我给你们办吧,给一包烟钱就可以了”那男的说。
“你们自己办肯定办不了的,办到了车都走了,上海过来的车马上就来了”
那女的说话就是那么能打动人,而且总能给那男的说的话恰当好处的起锦上添花的作用。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要“男女搭配”,不但“干活不累”,而且“效果加倍”。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非常默契,我终于动摇了,对黄怀波说:
“给他们办吧”
黄怀波很生气没说话,我问他们:
“一包烟钱是多少钱”
“至少十块钱吗!”男的回答到。
我看了一眼黄怀波,把票递给了他们,果然他们很快就办好了,那男的拿着票过来,
“办好了”男的说。
我还没说话,还没把钱给他们,黄怀波一下子把票拿了过来,然后气冲冲的向候车室走去,同时用四川话说:
“给个屁”
我本来想给钱,可钱在鞋子里不好拿,所以想叫黄怀波给他们二十元钱,想不到他拿了票就冲进候车室,我傻眼了,两张票都在他手里,他进去了我不就进不去了,于是只好跟着他进去,这时我听到那男的恶狠狠的说:
“想走,没那么容易,等会在候车室收拾你们”
一听他这话,我想麻烦了,他能说得出肯定能做得出,毕竟这是他的地盘。到了候车室,我对黄怀波说了这个情况,叫他拿出二十元钱来。一会儿,就看见那男的和女的带了一帮人,女的用手指了指我们,我看情形不对,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一点,急忙走到那女的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接连说了好几个。
“我的同学不懂事,希望你们大人大谅,该给的钱一定要给的。”
同时把钱递给她,她收了钱,说道:
“好吧!算了吧,你们也不好好想想,干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既然能干这行,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凶狠的自豪,两眼发出的光带着杀气,她旁边的几个人也恶狠狠的瞅着我,似乎随时随地等着他的主人发出让我消失的口令,我庆幸我走到的是那女的面前,要是那男的,我相信我已经挨了几下子了,当然我更加庆幸那女的此时此刻还没表现出老虎的愤怒。
“是的,是的。”我一边点头一边客气地说道。
我知道此时我越装得象孙子,就越能衬托出她的高大和洋洋自得,从而我们就能更顺利的上路。他们终于走了,迈着胜利的步伐。
上海的车快要到站,候车室里人声鼎沸,秩序很混乱,穿制服的用警棒和象警棒一样粗的语言对待着乘客,想让他们排好队,很多人都享受着残酷的待遇。检完票,大家都像百米冲刺一样跑向站台,我们行李不多就是一个包,但一到站台发现人多早已超出我的想象,我是怎么上车的一直是个谜。上了火车,才发现黄怀波不在,不过我倒不担心他上不到车,因为他有记者证吗,火车终于启动,我看见站台上还站着很多人,无奈的望着启动的列车,有愤恨!有失望!
鹰潭火车站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火车很多都要经过这里中转,走川黔线到杭州上海的火车都要经过这里,所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无所不有,在车上每个人说起鹰潭车站都是愤愤不平,有被明抢暗劫的,也有被某些穿制服的深刻教育的。但是我在鹰潭火车站注意到,一块宣传牌上光明堂堂的写着被称为文明车站的极尽赞美的言辞,我相信南来北往的旅客已经习以为常或者麻木,车站前面的那只老鹰是否眼睛也瞎了,感觉什么都是他的猎物。
当然时代的变迁,可以荡涤尽太多不合理的东西,相信现在的鹰潭火车站已经发生了质变,那只老鹰也应该擦亮了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