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中秋心事(散文)
枝头金桂又飘香,不见中秋拜月娘。
——题记
又是一年中秋,今年与往昔不一样的是:这个中国传统具有思乡念亲意义的节日,与纪念中国诞辰的国庆节重叠在了一起,举国同庆之际又凝聚了千万小家共赴团圆。
都说2020年的中秋节、国庆节,弥补了春节因为疫情封城的遗憾,将春节未能围桌闲谈的家常重拾一遍。于我们这些在外奔波、为生活打拼在外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喜上眉梢的事,因为长假八天意味着我们可以暂时放下手上的工作,跨越山水,回家与孩子、父母小聚几天。
中秋前夕,我与爱人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好回家过节的月饼、水果,驱车几百公里连夜赶回湖南老家。一路上心情与车速同频——狂奔不止;在老家的孩子也把电话铃声当作了音乐点播平台,每隔半小时来一次电话询问:“爸爸妈妈,你们到哪了?爸爸,你开车注意安全!妈妈,我们在家等你们回来吃晚饭……”听着电话里孩子懂事且贴心的问候声,也许是眼眸里升腾的雾气凝成水珠的缘故,车窗外的万家灯火与高速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一团刺眼的光,与天上的星月相交辉映,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往事:二十多年前的地方……
那时候的中秋节,我不懂思念是什么,因为每天都在父母兄长跟前长大,我只知道中秋节来了,就可以和哥哥去“偷月亮菜”了。你可别以为“偷月亮菜”是真的去当小偷,在我们这边有一个风俗,那就是在中秋节的夜晚,小孩们都会借着皎洁的月色,踩着月光下的影子去到别人家的菜地里,要么摘点辣椒回来,要么挖点地瓜回来,要么掰几棒玉米回来。孩子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伴随着秋虫的鸣叫声洒满了村里的每个菜园子,月光下孩子们佯装猫步的小脚印,就像中秋节一幅童趣的涂鸦画作,深深浅浅地印在我们的童画世界里。在中秋节晚上无论到谁家地里“偷”摘了月亮菜,菜地的主人都会在第二天站在地里大声“谩骂”,骂得越凶,就代表对“偷摘”月亮菜之人的祝福越深,就像傣族人的泼水节一样,泼得水越多,祝福就越多一般。次日早晨,我们早早地起床,最想听到的就是自己摘月亮菜主人在菜里地的“谩骂”声。
每次我们摘月亮菜回来,爸爸妈妈已经做好了月饼,圆圆的月饼里包有各种口味的,有豆沙的,有花生仁的,还有我最爱的红枣酱的,将这些表皮上印着红色“圆”字的月饼(圆既代表着阖家团圆,又代表着我们农村的丰收圆满)和月亮菜放在院坝的桌子上,围成一个圆形就开始拜月神娘娘。小时候,大人们就告诉我们不能用手指月亮,否则第二天耳朵就会被月亮割伤。于是,我和哥哥都会小心翼翼地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站在放满供品的桌前,恭恭敬敬地对月神娘娘默念:“月神娘娘,请保佑我乖乖长大,读书年年考第一!”
拜完月神娘娘我们一家人就开始围着桌子吃月饼了,每次我都会抢先两个哥哥一步,拿到我最爱的红枣酱味的月饼塞到嘴巴里,狼吞虎咽起来。爸妈在一旁讨论着今年稻谷的收成如何?而两个哥哥和我仰着小脑袋盯着月亮,寻找着记事起便听过的“吴刚伐桂”与“嫦娥玉兔”故事里的主角。二哥大叫:“你看!吴刚快要把桂树砍断了。”大哥接着说:“放心吧,他是砍不断桂花树的,因为月宫里的桂花树砍了会立马长回去的,所以他砍了这么多年,一直还在月宫里砍那棵桂花树。”我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喊道:“我看到嫦娥的兔子了,你们看,它在那里!”我的小手刚指向月亮,两个哥哥就把我的手拽回来,并且说道:“不能指,等会月亮会割伤你的耳朵的。”不知不觉脖子僵了,眼睛也酸涩了,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梦里我曾无数次变成了嫦娥仙子,在月宫里抱着我的玉兔飞来飞去,好不快活。
当我从那个神话故事的梦境里醒来,曾经做梦的女孩如今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也和多数成人一样,在这个为生活所累的现实社会里,活成了那位砍不断桂树的吴刚,即使明白生活中那棵“桂树”根本无法砍断,依旧日复一日地挥动着斧头,坚持不懈地为了心中的理想努力着、奋斗着……
城市里只有快速运转的车轮与匆忙奔波的脚步,当陪伴与培养之间架着一条物质金钱的鸿沟时,权衡取舍之下,当年那个不懂思念为何物的小女孩,终究逃不过现实的强行“催熟”,将“思念”二字镌刻在心尖之上,在生活中刻骨铭心地诠释着“思念”的一笔一画。为了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学习条件,为了孩子不至于连几百元的补课费用都掏不出,不得不将孩子留守在老家,相隔数百公里的距离,思念在每个相聚的节日里升温发酵,愈加浓烈。那轮明月便成了我与孩子们的信使,传递着我们之间相互惦念的字句。
多想像自己小时候一样,让我的孩子也可以听着神话故事悄然入梦,梦里可以自由飞翔;多想像自己小时一样,让我的孩子每一天都有爸爸妈妈的陪伴,让他们长大后回忆,全是由爸爸妈妈一起串连起来的故事;多想像自己小时候一样,让我的孩子在妈妈的怀里、在爸爸的肩上长大,毕竟撒娇的童年稍纵即逝,青少年以后,我们为人父母的就只能不断地目送孩子的背影,渐行渐远。
曾经年少不起眼的陪伴,在这聚少离多的岁月里显得格外珍贵与奢侈,就像当年我最衷情的红枣酱月饼,找遍了琳琅满目的各个商店,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种香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