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写手奖励赛】尬秋(随笔)
在我爱的这个地方的秋,有段时日,天已凉薄,黍方收,豆已褐,枫未红,绿初锈,天未高远,水无清透,湖中尚无残荷听雨,风中也无黄叶蝶舞,也许一切美好都还在路上。明明月季依然香艳,紫薇也开的娇俏,却为何没有半点生动的韵味?
某个晴朗的初夜,茉莉清香袭人,贪秋凉在晾台“对影三人”,独自斟酌,以偿炎季受的苦。月华如水,淡了香茗,冷了薄酒,涩了残肴,却润了琴韵,幽怨哀婉,撩拨肺腑,天地亦凄然,纵有月里金桂,无心酿花醅。彻骨寒浸,栏杆难倚,强自微笑“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肆图清凉的不爽后果神速兑现,所有关节都在疼痛,这种常常都在的疼痛好像已经变成生活的一部分,每个关节都像加了火炭……今天早起,几乎僵死,又加重了,孩子爸爸因为疫情,上班模式改成,集中隔离,集中上班,集中休息,大约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如今又不在家,孩子远处求学,孤家寡人一个吧,昨天晚上又忘记吃扶他林,活该自己消受,无助地挣扎许久,才咬牙站起身,眼前一阵黑蒙,早已习惯了这种慢慢消磨掉你所有生气的感觉……拉开窗帘发现并没有异常的明亮——太阳没有如期升起,一切好像都浸在似有似无的烟雾中,盛与衰一点也不分明,这个季节的这个时节,也许被时光控制的一切都在挣扎,我也不例外……
这里的秋异常干燥,却也并不多阳光灿烂的晴朗日子。阴翳的天虽多,也不过总是阴翳,常常并无点滴雨落,也常无需风助,平白聚起千层灰云,若毒障悄升,妖雾暗起,无声无息。大家都在奔波,天色晦暗起来,方觉长空低沉,怪云千钧,似乎欲伏危楼,折巨树,卷鹰隼,虹江河,迷离乾坤,夺万物精魄,泯大地生机,一切都离我遥远起来,被暗影包裹的距离当真是夸大的,真让人窒息。
偶尔会有落雨,也来的悄然,而雨一旦开始便断断续续,迁延很久,却洗不净植物的叶子上的灰尘,或者那不是尘,是岁月、风雨、虫儿留给它们的印记,全然若春夏之雨后的万物勃发,新绿荣荣,一场秋雨一场寒,而雨停是一定会有风的,冰凉的风把秋一步步赶往冬天。
凉意弥开,暮鸟孤鸣,在叶儿零落的枝头徘徊,声声啼血,病枝不承哀沉,簌簌而抖,玉兰结绒处,叶已疏离,瘦枝纤纤,难料明年花期。雁字匆匆,没有只言片语,掠过洸府河上空,空余漫天乱霞。
西风略劲,一路横扫,一年又一年,就像巨人的手,轻巧一挥,便尘封既往,不管有多么美好,或者多么邪恶。大唐的风花雪月,墨宋书声朗朗,明清的烟雨楼台,又怎是些许的纸和几个博物馆可以留得住的?再不见西子湖畔才子弄墨佳人舞,再不闻秦淮河里画舫琵琶侬歌。此风消得浓绿斑驳、残红憔悴、原草若燎,病叶做断魂之舞,苇穗愕然不解骊歌,松了绒发,呆滞地飘,缓缓的白,若一缕相思茫茫。一年又一年的西风,不知不觉卷走了我的半生,青春已逝,韶华早远,知非之年,却依然迷茫。
院角那簇竹,失了曾经的翠意,叶子斑斑点点,却浓密得透不过一丝风,若藏了许多鬼魅一般,窸窸窣窣躲在角落,全无被今古诗画描绘的风骨。
目光淹没在一片灰绿,新衣不抵高处风急,抱肩瑟缩时,被及膝长毛衫裹住,熟识的气息带来的一团温暖,已然驱逐大半凉意,一盏红茶甜香怡人,琉璃杯里红浆通透,小抿一口,清香溢满口腔,温暖弥漫周身。我家先生回来了,将目光引向我不曾留意的一侧,残绿与土褐的隙里竟有温暖靓丽的橙色,是成熟的柿子,着了尘色的绿叶间,有一串串鲜艳的红色跃动,是山里红……
起风了,茅草几乎平铺地面,它又一次次挺起,树也摇曳着,枯枝皱叶纷落,风吼着:“离开吧!”草木倔强地哗声一片:“我不!”是的,它们在等着一场霜华洗礼,然后完成最豪华的谢幕,用最后的精气。
而我,流连只因,贪恋那红茶的滚热,贪恋红尘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