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岁月深处的老街(散文)
锦丰派出所新址大楼,雄伟气派,院落开阔明亮,楼头警徽庄严、肃穆、熠熠生辉,伫立老街西头。映衬下,整个老街,灰旧狭窄,淹没在如今欣欣向荣、繁华绚丽、熙攘热闹、劲歌热舞的锦丰商业主街区偏远东北角,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本地人无事很少涉足那里,一般外地游客闲步悠逛,兴之所至,或许会踱步到这个冷僻狭小的灰色空间来。
我是个特例,或许因为恋旧,某一个情绪突然触动,牵动了久远往事,心中想念了,就会拐了弯来这里走走,踽踽独行,慢悠悠徘徊一阵子再回去,仿佛饮了一壶酒,吟了一首诗,那么的满足、惬意和畅快。
你从镇东头那座昔日恢宏醒目,如今陈旧斑驳的架构高桥下来,沿着记忆的痕迹——岁月的沉积,狭窄幽静,苔藓生砖,两边木柱门扉油漆剥浊发暗的廊檐老。一路目光浏览凝视,时空交错,情绪波澜,切换走来,偶有老妇蹒跚探头张望,见了我,不认识,又缩了回去。她岁月的昏黄此刻同我的情绪感受一样。但,或许她就是当年某位娉婷婀娜,待客可亲的漂亮售货店员。而我还是懵懂好奇的孩童,也许像今天一样,曾和她和善微笑目光交集碰撞过。我在记忆和现实里游走……出老街,忽然路阔开朗,新街建筑色彩明丽辉煌,一瞬间我也突然回过神来。穿过历史老街的时空隧道,回到了时下,身子已经立在派出所大门口。灰暗的老街尽头,雄伟壮丽的派出所新址大楼矗立那里,灿灿生辉,恍若一株灰暗苍劲皱皮的枯树枝头顶着一朵艳丽的花朵,历史在这里凝固成了画卷。
老街是苍劲的,它蕴藉承载着过去的辉煌历史,有润泽支撑鲜艳花朵的经脉根源。每一个陈旧总有它过去的辉煌,每一个现在的辉煌,也总会有它沦为陈旧历史的那日。这里面除了时间,还有人在活跃着,不断地变迁,新陈代谢。
今天我是做志愿者而来,来的还早,我从派出所门口老街西头,伫立翘首向东望去,模糊间,仿佛又看到当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的热闹场景。如今想来,商品虽然单调,无非是农家菜圃的流通交换,针头线脑,粗布蓝衫,农田物资之类,灰尘扑扑里,一张张都是喜气洋洋的脸。我看到了千年前,大哲学家老子描摹的理想社会图景:“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一声长笛,震动整个熙攘热闹的街道,这是轮渡起锚出发前提醒的声响。轮渡口就在老街东头二干河,闸门外连接着浩瀚长江,不过那似乎离人们太远。整条河就如同现在的国道枢纽,一直到县城。镇与镇之间的连接,就是靠着这汽笛声声的渡轮,冲开波浪前进,那是看得见的时间。那时还是孩子的我,总爱在岸上追着汽轮跑,脚下扬起一片尘土,汽轮喷出一片水花。听到汽笛声响,隔镇赶集来的要赶回去的,就该收拾箩筐担子回程了。一家中,有女人贤惠能干,日子舒坦些又有些许闲情的,不妨坐进茶馆泡壶茶,听听天南海北的趣闻。有好事者信口编诌的新闻逸事,为单调的生活,增添些时光色彩。
现在的派出所对门,就是昔日老街最宏伟的建筑——电影院,现在早已踪迹全无,时间使其浓缩进了记忆。前面要蹬十多层阶梯,才上得购票窗口的平台。能得闲看电影的,也是日子相对殷实的人家。这里是排队等候的场所,也是孩子们的乐园。两边水泥围栏平坦宽阔,大约二三十公分的样子,由上到下就是一个滑滑梯,足够孩子们攀爬玩耍,也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孩子们似乎自己也能把控,好像从未见有谁不当心而摔下来。大人们那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现在那些家长寸步不离、担惊受怕的样子。孩子们都是自然成长,自我成长。伴随着的还有叫卖声,诸如冰糖葫芦之类,吸引了小朋友们的目光,但大多数孩子也只能看看,真正能上手里吃口的,也没有几个。我的记忆里,就没有那种味道的影子。
电影院紧邻东隔壁是乡文化馆,一排二层小楼,如今也早已踪迹皆无,假如留有遗迹,和现在一般住户楼房对比的话,那简直就是“螺蛳壳”,个高者顶其梁,手长者旋下身可摸到两边墙。可那是孩子们的乐园,里面有书刊报架,椅背板凳,像现在的手机芯片连接着世界。还有一张乒乓球桌,虽然抢不到,但仅扒着窗看看,就已经非常的满足。偶尔有球飞出窗来,迅速捡起,双手奉上,献个殷勤。等大人们打球结束了,小孩子可以进入玩一会儿,也就一会儿,还要赶着黄昏落幕前回去。
文化馆门楼正南面,如今派出所斜对面东南角,高耸林立居民楼的夹缝里,有一个小潭,水退缩成了一滩,几乎已快干涸。还有褐色的九曲石砌桥廊。那是当年全国闻名的公园,上了人民日报大型版面报道,配有照片,图文并茂。亭台楼阁,曲桥荷花,湖水清澈,锦鳞游泳,粗布蓝衫里有了七彩的花纹,如同枯褐色的枝头有了春意。红杏枝头春意闹,农民新生活的象征,预示着新时代的春天的到来。大人们的心情就不必多说,那时候作为孩童的我们,欢畅的心情可想而知,简直语言无法描摹。
我们的生活变化,如同春日池塘的荷叶,起初总是只有那么一两处角落的一两片茎叶,先感受到春的气息,然后一夜间,迅速蔓延铺展开来,布满整个荷塘,荷花飘香,绿叶遮天,鱼嬉鸥翔,一幅天地辽阔气象,我们就是这里面的某一片叶。
老街呀,虽然如今你淹没进了历史的尘土里,被霓虹喧嚣、富丽堂皇的商业新街排挤在寂寞的角落。但你是历史,凡经历过那个时代,在你石板路上走过的人们,总会留下或多或少的记忆。你是过去的承载,现在的继承,是见证时代变迁的那条老街。
呵老街,不知今天是因为志愿服务顺道看了你,还是因为记忆里又想起了你,才顺道来你这里走走看看。不管如何,老街你永远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