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母亲,永远的阳光(散文)
母亲生前,是我最深的牵挂。母亲驾鹤,又成为我永远的怀念。每当提到关于母亲的话题,我都会感到温馨,感到激动,感到力量!母亲,是我心中永远灿烂的阳光。
顽强的承受
我离开家乡已有35年了,期间多次回家探亲。因为父母年事愈来愈高,近些年我几乎年年都回家,有时一年回去几次。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固定的收入,更没有什么积蓄,我们做儿女的就尽量地多给他们一些生活费用以使他们的晚年过得好一些。今年春节回家时,母亲因心脏病刚从县医院住院回来,显得苍老了许多,医生嘱咐,她这病不能累着,不能生气,连路也不能走多。我为母亲感到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无法替她受这个苦,只能耐心劝慰她:这是一种老年病,谁都或轻或重地会得这病那病的,不要紧。人们都说,母亲人好心好,一定能长寿。我们做儿女的也都在心中祝福着她健康长寿,享享如今这个好年头的福。但我也深知母亲毕竟已经年过古稀,且辛苦劳累了一生,积劳成疾,已经很脆弱了,且这种病是时刻都有危险的。
还是在春节前,我从电话里得到母亲住院的消息,虽然弟弟妹妹们告诉我说不用着急,母亲的病不是很重,住院是要全面检查一下,他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但我还是很着急,作为长子我心中老是不能平静。我不能在她老人家病床前递药送水、尽些孝心,实在是不安。尽管我总是力所能及地多回去几趟看看望望,多给些赡养费,但是那也代替不了亲自为老人家做些什么。于是,我和爱人去药房花了好几百元钱买些她平时常用的药寄了回去。
春节回家,我看到母亲的状况不是很好,她老是觉得浑身没力气,我劝她还是住院治疗,可她总是说不要紧,老毛病了,不用我担心。并说,她不愿意去医院,那里环境她不适应。是的,有谁愿意去医院呢。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不愿意住院花那么多的钱,不愿意给儿女们增加负担。年前她住了几天院,大家轮流去看护,这本是大家应该做的,可她不知道念叨多少遍,说她连累了儿女们。在我的记忆里,母亲这么多年来没有患过什么大病,基本上没有住过医院,虽然七八口之家的经济负担、家务负担和精神负担都非常沉重,但她总是信心十足精力旺盛地操持着忙碌着,而且总是很乐观,从来不把忧愁苦恼和灰心泄气带给儿女们。这次患了心脏病,对她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那位农村医生不知道根据什么,告诉母亲说,她每顿饭只能吃半饱,不能吃饱,而且必须吃稀饭。春节期间正是农村人改善生活的时候,二弟杀了头猪,兄弟姐妹们又都买回很多鸡鸭鱼肉及水果等好吃的东西,大家都是冲着孝敬老人的。可怜的老母亲,眼看着这些好嚼裹,有的不敢动一口,有的只是象征性地尝尝。母亲在饮食方面没有什么忌口,也从不挑剔,那些困难年月吃糠咽菜,也都从不怨言。可到了晚年,日子越过越好,好东西多起来了,她反而被疾病给限制起来了。母亲不能随心所欲地品尝这些香甜的食物和水果,却被逼迫不得不大把大把地去吃那些令人难以下咽的苦涩的药物,什么速效救心丸,什么冠心苏合丸,还有那一碗碗苦涩的中药汤。她不懂得遵照医嘱或者说明去服药,感觉难受时就吃一些,感觉有些重了时就多吃些,也不知是药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每次吃下去,总觉得好受些。就这样反复地吃药。她不愿意把自己病痛的感觉表露给儿女们,只是自己默默地忍受着。感觉好一点时,就到街上跟大家说说话唠唠嗑,有说有笑的。犯了病,就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屋里,吃些药默默地躺下,直到缓解一些再起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母亲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折磨呀!
虽然父母和二弟住在一个院子里,可一年前,他们还是自己单独过日子,他们不愿意给儿子媳妇添麻烦。她还自己做饭,并且照顾着比她更年迈的父亲。直到这次病重,才和二弟家合在一起。母亲就是这样,但凡能自己做的事情,不愿意给别人增加负担,对自己的儿女也是这样。
永远的牵挂
我要去参加一个会议,定于8月初在哈尔滨召开。为了回家看望一下母亲,我向领导请假提前走了几天。我刚回到老家,又被告知会议因故推迟3天时间。我以往到东北开会总是要借机回家看望一下父母,可因在岗工作,常常只能住上一两天或两三天,这次我竟然在家住了5天时间。可谁知这竟然成为了我与母亲最后相聚的5天,竟然成了我与母亲诀别的5天。
在我这次回家之前的那一段时间里,母亲的身体状况较好,吃的东西也可以多些了,几个小时不躺下休息也能支持得住了。于是,她和回家看望她的家住县城的几个儿女说,她想到县城去住几天。她没说明原因,想来有这么几条层:一来是去他们家看看。因为她这么多年来很少去儿女家住;二来是去县城里散散心;三来也使成天在身边为他们操劳的二弟夫妇稍微解脱一下。于是,她便和父亲去了县城,分别在三弟、小弟和小妹家各住了几天,因大妹家住得不够宽敞就没有去。在县城住了有半个月的时间,听说我去黑龙江开会,顺便要回家去看望他们,父母便回到了乡下家中。在离开县城小妹家时,母亲对小妹说:“淑玲啊,我这次回去,怕再也不能来了。”小妹说:“妈,别这么说,这路也不远,才十几公里,车也方便,你啥时候想来就来呗。”后来,小妹说起这话时,哭着说:“谁知道妈真的再也来不了呀!”
我是7月30日上午回到家里的,父亲早在街上张望着了,而不见母亲的身影,我径直走进父母的住屋,见母亲坐在炕上,一脸慈祥地微笑,这是我每次回家都能见到也最感幸福的时刻。但此次我已经明显地觉察到了,他的笑容里隐藏着痛苦,因为笑容并没有完全掩饰住她的病容。如果她此刻身体状况如常,她即使不到街上也一定会坐在大门口,张望我回来。我边掏出为她买的几种药物,边询问:“妈,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母亲说:“这几个月挺好的,要不,我就去不了县城你弟弟妹妹家了。回来这几天,又时好时坏的。”
我说:“您吃吃我买的这药看看怎么样,这是上海产的中药,医生说这药疗效挺好的。”
“咋个吃法?”母亲问。
我看了一下说明,告诉母亲:“一天三次,每次一丸。”
母亲点点头。我接着用小饭碗给母亲倒些热水,帮助她吃了一丸。
我这次在家住了5天,就住在父母的那铺火炕上。父亲身体比较好,睡眠也好,每晚一躺下便酣然入梦。母亲却不然,她每天晚上都跟我说话,一说说到夜里十一二点钟甚至更晚。我怕影响她休息,累犯病,劝她说:“妈,睡觉吧,有话明天再说。”可她总是睡不着,想说话,她还怕我太疲劳,说一会儿,就问我困不困,如果我不吱声了,就说明我疲劳了睡着了,她也就不说了。如果我有回声,她就会继续说下去,她似乎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要说,从我小时候说到念书说到当兵,从我说到我的五个弟弟妹妹,从大家庭说到六个小家庭,从她这一辈说到儿辈孙辈,从自己家说到村子里的一些事情……她像过电影一样,说故事,说人生,她说这些,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地唠唠叨叨,而是像是在总结人生在世的方方面面,话语中有那么多的提示那么多的劝告那么多的警醒。我从小就经常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倾听母亲的这些带有人生哲理的教诲,我懂得的很多人生道理就是从母亲这里获得的,让我终身受益。现在我还是非常喜欢跟母亲唠嗑,倾听她的那些关于人生的故事和启示。可是,母亲已经年迈了,且已经疾病缠身了,我每每都耐心地提醒她,您这么大岁数了,儿女们也都成家立业了,日子也都过得挺好的,少操些心吧。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母亲的这个爱操心的性格是不可改变的,仿佛操心就是她的天职,操心就是她的责任,操心就是她生活生命的全部内容全部意义,的确,我们这个家族的大家庭和这些小家庭就是在她的操心中红红火火地过起来的,这些儿孙辈就是在她的操心中健健康康地成长起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可敬天下父母心啊!想到这些,我想我没有理由剥夺她的这个权利,于是,我便躺在她的身边耐心地静静地陪着她,耐心地静静地倾听着。
“老二这些年呀,没少出力呀!日子也越过越好了。”母亲心疼身为农民的二弟。
“老三的儿子上高中了,听说那个学校挺好的,一年有好几个考进北京的。不知那孩子学习咋样了?”母亲关心三弟的儿子的成长呢。
“老四在县城工作,他人缘好,交了不少的朋友。就是有时性子急,岁数再大些,会好点。你当大哥的多帮助他,他还年轻啊!”
……
“你也50多岁了,你呢,妈不担心什么,只是也要注意身子骨呀。你那个姑娘喜欢读书,听说在念研究生,好啊!这年头多读书吃香啊!”
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我虽然离开家里已经35年了,可我此刻真切地感到,我一刻也没有离开母亲的怀抱,一刻也没有离开母亲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母亲的心里。我虽然已经50多岁,可在母亲跟前,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幸福童年,我还是一个永远被关怀被疼爱的孩子。
深情的叮嘱
古语道:忠孝难两全。我尽管惦念母亲的健康,时刻放心不下,可还是不能总守在母亲的身边。8月4日早饭后,我告别母亲,赶往哈尔滨去参加会议。
母亲知道我早饭后要走,心里十分不舍,可她没有表示出来。不仅这次没有,以前我每次回家探亲离家时,母亲从没有强意挽留。母亲虽然没进过学校读书,但她是一个懂得中华传统文化的人,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她从来不为私事和亲情打扰子女们的工作和事业。想当年我刚刚成为这个困难家庭的重要劳动力时,是母亲亲自给我报名送我去参军。在我参军后第四个年头才回家探亲时,母亲没有责怪没有抱怨。为了让子女们安心工作,母亲从不把家中的任何困难向子女透露,也从未伸手向子女们索要任何钱物,任何困难她都是默默地承受。为了不让父母晚年缺钱花,我每次回家都给母亲留下一些钱,这次回来,我又给她留下一些。那天吃早饭时,母亲问我:“今天走吗?”其实,我已经告诉她两遍了,可她还是要问一下,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我体会得到她老人家问话中那种深切的留恋和难舍,她多么的希望我不走啊!
我说:“妈,我要去开会,要求是今天报到。您多保重,我开完会还会回来看你的。”母亲缓缓地点点头。吃完早饭,我到母亲屋里,见她躺在炕上,便说:“妈,我走了。”母亲微微地点点头。我虽然知道母亲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但我在心里总是相信,短时期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离开家里的第二天,即8月6日的早晨7点多钟,我在入住的哈尔滨宾馆起床后,刚刚打开手机,便接到了中国国土资源报黑龙江省记者站站长王丙西的电话,告诉我说昨天晚上我母亲突然去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大脑立刻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我此刻心中痛苦万分,“母亲啊,您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呀!”那个会议我自然是无法参加了,黑龙江省国土资源厅林澍德副厅长既是这次会议的承办者,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他说:“老兄,你老母去世,敬请节哀顺变!因为有国土资源部领导来省里检查我主管的工作,我不能陪你回去处理后事。我已经安排好我的司机开车去送你回家。”他说着掏出1000元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因为是非常好的朋友,此时我只能万分感激地接受他的安排。从哈尔滨出发经德惠至我的家乡吉林省农安县,需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车子刚进吉林地界,天便下起雨来,当到农安县城时,已经是暴雨了。我心想,母亲的一生,善良勤劳,她驾鹤西巡,感动了上苍啊!苍天这是在为之落泪呀。为了不影响林厅长的工作,在到达县城之后,我给司机200元钱,让他自己买点饭吃,然后返回哈尔滨去。我打个出租车回到15公里的乡下家中。
仅仅离开家一天的时间,当我再次走进家门时,物是人非,母亲已经躺在棺木里了,我再也看不到她那慈祥而善良的笑容了,再也听不到她那亲切而温暖的话语了。我不顾院子里地面的泥泞,跪在母亲的灵前,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这时,早已有人打开棺木的上盖,我见母亲安详宁静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我用手抚摸着她老人家的脸,只是脸已经凉凉的,再没有那血一般的温热。只是双眼紧闭,再也不能睁开。我再怎么哭喊着呼唤着,母亲再也不能答应了。按照家乡风俗,弟弟妹妹们已经请来了喇叭匠人,此时正在吹打。
说起棺木,按照家乡的习惯,弟弟们在此前半年多就已经在县城定做好。在商量处理后事上,父亲提出能不能不火化的想法。我是长子,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们非常理解父亲的心情,但是,我还是说:“火化既是党和政府的规定,也是当前农村移风易俗建设新农村的要求,我身为共产党员,我们家还有这么多国家公职人员,我们理当带头执行党的政策。再说,老母亲一生善良正直,没有给家人、邻里和村乡领导添过任何麻烦,如果那么做,不仅违反政策,还会给乡村领导带来麻烦,也会损害母亲的身后名声,这也是母亲自己所不希望的。”于是,大家很快统一了思想,决定不仅要按政策火化,而且还要按规定深葬。老父亲也表赞成。此举还得到了在场的村长、殡仪馆领导及众多亲戚、朋友和村邻的一致赞同。当晚,我们兄弟姐妹和孙辈们,还有部分村民,便轮流为母亲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