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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北部湾的“异域”小村天主坑(散文)


作者:哲理 布衣,255.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23发表时间:2020-10-27 23:29:50

我的童年生活是跟着母亲在一个边远的乡村小学度过的,那里留下了我小学五年的童年美好时光。我母亲教书的那座小学,叫“民丰小学”,坐落在一个叫“天主坑”的海边小渔村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这个村庄的名字一直是我童年时的一个迷,也是我长时间以来的一个疑惑!“天主坑”,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叫法?为什么是一个半土不洋的名字?后来上了大学,学了英语才恍然大悟,原来“天主坑”的“坑”字发音在当地语言的读音里就是英文“HOME”的近似发声,也就是“家”的意思,这个村庄的名字就是“天主之家”,这所小学校址原来就是一个天主教堂!但是,当时教堂已作为小学校舍,不是很仔细观察的话,你真的看不出来。那些低矮的教堂房屋,已经变成了学校的校舍,其中有一个平房大教室就是那个天主教堂。谜底揭晓,心门打开,那里的点点滴滴,勾起了我一串串的童年美好记忆,我的《童年往事》系列散文将从这里开始。
   山村里一共住着三个大户人家,只有五六十人。姓氏都是跟着他们的祖母,姓黄、姓劳和姓莫。三个大户人家的祖父都不在,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至于他们的祖父去哪里啦?三家人矢口不谈,从不外露。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他们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像新疆人,充满着异域的风情。很多外村人都喊他们做“翻鬼佬”。后来经过自己的调查研究发现,才了解了事实的真相。
   “鸦片战争”之后,帝国主义列强侵占中国,西方的宗教开始进入我国。在上个世纪初,有三个北欧人,手拿“世德棍”头戴“狗毡帽”,来到这里。据传,他们是“荷兰”或“比利时”的天主教神父。他们不远万里,落脚这里,被这里的美景深深吸引,看中了这方宝地,就在这里建设了一个小小的天主教堂。
   这个天主教堂建设得比较简陋,不像我们看到的欧洲教堂的哥特式建筑,高大宽敞富丽堂皇。这里的天主教堂就是一座低矮的红土瓦房,只有两三百平米,房子不高,但还是挺洋气,特别是那些拱门窗户,都是欧式五颜六色的玻璃琉璃做成;教主们的住房则是南方特色的四合院建筑,有天井、堂屋、卧室、粮仓和杂物间等,一层一层的“回”字型建筑,里外四层,居住着这个村庄的五六十人口的居民;周围零星还有一些松柏和名贵花种,依稀透露出,那时欧洲庭院的建筑风格和景象。他们在中国这个边远的小渔村里传教,培养信徒。后来,这里附近方圆几十里地内,很多人信奉天主教。这里人地善良,比较温顺,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就算是文革的时候也没有多大动静,人心向善良,没有动乱。我父亲文革受到冲击被批斗,还时常跑到天主坑来躲避,村里的群众敬仰有加。
   话又说回来,三个传教士后来如何啦?三家祖父到底去了哪里呢?原来他们在小山村传教一段时间后,分别和黄姓、劳姓、莫姓三位女信徒结婚,建立家庭,形成三个大户人家。直到解放前夕,由于群所周知的原因,三个神父离开中国返回北欧,从此一去不回。
   “天主坑”到底是一块什么样的风水宝地呢?这里自然环境优美,四周开阔平坦,空气清新流通,高大的尤加利、松树和竹林环抱整个村庄。教堂就建在这平原的一个小山丘的坡顶上,视野开阔,能一览整个村庄。
   村庄的东面是一片肥沃的田野,还有一条小溪从田野中间穿流而过,灌溉着这一片肥沃的土地。这里,一年两季的水稻,生长得粗壮结实,稻穗粒多饱满,年年丰收。小溪清澈见底,鱼虾随处可见,小时候下河打鱼,简单的工具,一会就能捞出一两斤的鱼虾。小溪穿过田野,环绕村庄流向南边,流入远处的山涧。由于地势的的不等,在沟壑处,由山淙形成的两个深潭,深不见底,鱼虾繁多。记得每到晚上,我和村里的大人小孩,常去那里钓鱼,每次都可以钓到好几斤的塘角鱼、黄鳝和花斑鱼。两个深潭周边山坡长着一片茂密的竹林,是白鹭栖息之地,每年入冬,候鸟南飞,竹林迎来百鸟千鹤,时常看见白鹭翱翔,优美地盘旋在竹林上空。春暖花开的时候,大雁北归,竹林里飞出一串串、一排排、一行行的白鹤,哪句“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情景天天都能看到。
   村庄的西面是一片广袤的红土平原,万亩耕地,一望无边,良田每年粮食大丰收,优质的红土种出的花生、甘蔗、红薯和木薯堆积如山。春天来临的时候,这里像一张巨大的绿毯,覆盖整个平原大地;秋天到来时,阳光下一片金光闪闪,秋风中,金色的波浪翻滚,一个接一个奔向远方的天边。傍晚,我们几个小孩最爱来这里玩耍,晚风中,躺在田埂上,能闻到花生的味道,甘蔗的香甜。望着深邃的天空,伴随着蟋蟀声声,引发我许多奇思妙想,仿佛自己也随风在空中飘荡。
   村庄的北边有万顷松林,常年百鸟聚集,鸟声不断,傍晚时分,百鸟归巢,汇集成一曲优美的田园交响。这里时常有老鹰光顾,在空中盘旋,偷袭小鸟。这时,山林变得一片寂静,小鸟都躲藏到窝中不敢作声,一旦老鹰飞去,松林里又传来小鸟欢乐的歌唱。每到农闲,农夫带上割胶的刀具,在松树外皮上,斜斜割上一刀,松脂就会慢慢溢出,等到第二三天,松脂结块,变成淡黄色晶体,农夫前来收集,放回家中,等待公社那边,供销社的收购人员前来收购松脂。一年下来,松脂也能补贴家中不少费用。我平时最爱来这里,爬树掏鸟蛋,松树上新老鸟巢密布,还时常看到有蛇在树上偷吃鸟蛋。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被吓的屁滚尿流,直往家里跑。
   村庄的前面近处,还有一片开阔的平地,“民丰小学”就建在这里,学校的建设像是一个放大的四合院,方形的校舍中间是大操场和人们文体活动的场所,同时也是“天主坑”村的晒场,学校和村庄紧紧的结合在一起。丰收时节,稻谷和花生堆满操场,农夫牵着耕牛,拉着石磙,碾压稻穗脱谷;农妇手摇扬谷机,扬出的稻草漫天飞舞,机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背上的婴儿还跟着牙牙学语。校舍里时不时传来学生朗朗的书声:“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劳作和读书、农夫与教师,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一幅最美的图画,这就是天主坑村、民丰小学最鲜明的特色!
   教堂的左边有一座三层小炮楼,负责整个村庄和教堂的安全护卫。登上高高的炮楼,整个村庄的美景尽收眼底。村中间有一棵大樟树,枝繁叶茂,像一只老母鸡,张开双翼,环抱半个村庄。树上各种鸟类长期居住,空中常年鸟声蝉声不断,教堂家属居住的四合院就躲在这茂密的樟树下。樟树一年四季香气撩人,蚊子小虫不敢靠近,是天然的驱虫“武器”,乡亲们一年四季不用蚊帐,晚晚都能甜甜入梦。因此,这里的人们都能健康长寿。三家人的祖母都是上百岁的老人。
   我的班上有三个好同学,来自这个村庄三户人家的孩子,分别叫黄立新、劳光荣,莫小伟。我们三个是好朋友,生活上,我们互助友爱,相互帮助。读书是我的强项,我经常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学习上的疑难问题。在劳技方面,他们是师傅,通过他们,我学会了很多耕作知识。春来养蚕,春天播种,插田秋收,下海打鱼等等。我的那些赶海经历、农活劳作技艺,都是跟他们学来的。平时有事没事,经常去三位同学的家里玩,有时候,妈妈家访赶不回来,我就跑到他们家里蹭饭吃。一碗香甜的红薯粥、一块香煎的咸鱼片,吃的不亦乐乎。周末假日,我从城镇回来,也常常带给他们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学习之余,常常和他们一起去钓鱼、掏鸟蛋或赶海,四个人的关系亲如兄弟,在一起很开心。
   我对他们的家人也非常熟识和了解,这三户人家长相各有特色,个性非常鲜明,绝对不像我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的样子。
   黄立新家,人人头发深褐色,头发小卷,眼睛也是褐色,皮肤白净。父亲中等个头,待人亲切友善。很像斯拉夫人,小时候看南斯拉夫电影《桥》,他的爸爸就像里面的游击队员。小时候还时常开玩笑,看见他爸爸,就说“桥”来啦!他们家就住在我家隔壁,每逢大船出海归来,都拿上几斤鱼虾、螃蟹、红螺,送到我家来,改善我们的生活,两家亲密无间,非常和睦。从他们那里,我学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为人朴实,心胸开阔,人与人之间简单直接,没有杂念,乐于助人,热情好客。
   劳光荣的父亲,一头黑色大卷发,鹰钩鼻,蓝黑眼睛,下巴长大上翘,白皮肤,高大威猛,大黑胡子,胸毛茂密,说话声音洪亮,铿锵有力。他家姑娘长得特像吉普赛人,性格泼辣开朗,充满野性的魅力,干活麻利,风风火火,身材丰满,曲线优美,能歌善舞,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那个吉普赛女郎。
   莫小伟家则金色卷发,金色眼睛,父亲身材高大魁梧,大胡子,典型的北欧人种。莫家的女孩个个长得特别漂亮,他家大姐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长得像俄罗斯美女,人们给她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一号米”,肌肤白里透红,晶莹剔透,跟电影里的外国姑娘一样,高挑、挺拔、苗条、长腿,曲线优美;略带少女早熟的女人风韵,美丽中还带点小傲慢,脸上总是显露出最洁净、最灿烂的笑容。十里八乡的那些少年郎,常常跑来看她,像欣赏一件工艺品,眼光久久不愿离去,充满了浓浓春意。在我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听大人说,她从乡下嫁到了省府南宁。在那个年代,交通和信息不发达,一个农村姑娘,能嫁到省城来,可见她的美丽、她的名声有多大。
   在整个“天主坑”村里,个个都是混血儿,父辈是第一代混血儿,和我玩的小孩是第二代混血儿。这里的村民,男儿英俊潇洒,女孩漂亮活泼。充满异域风情,怪不得那些异乡人都叫他们是“翻鬼佬”。
   小学毕业后,我便离开村庄,到城里读中学,到省城读大学。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们。童年时的点点滴滴,时常在我脑海里呈现,心心念念,挥之不去。欢乐的时候,在梦中笑醒;悲伤的时候,在梦中痛哭!毕竟,那里留下了我最美好的童年往事。
   十多年前,我带上一家四口,专程回了一趟“天主坑”,看望那里的乡亲和老友。当年的民丰小学现在已不在,搬到了新的乡部;童年的玩伴也已外出,打拼闯天下,很多人移民城市乡镇;小村庄人员稀少,留下的是老人和小孩;周边也变得有点荒芜,再也找不到当初小学时期的繁荣和朝气。有趣的是遇到了黄立新的父亲,他的模样依旧,精神闪烁,老人可蔼可亲,只是岁月催人老去,脸上布满邹纹,一双大手布满厚茧。见面时长长的拥抱,让我激动万分。久别重逢的相拥,令我们都留下了长长的热泪。老人拉着我的双手,迎我们进家门,促膝长谈。他将村里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就像久别家乡的游子,有点唐代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味道。好似在梦里回到了故乡,亲切、幸福、不知所措。村庄里的老人小孩,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和我倾诉他们所要说的事情,想让我多了解,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赶紧将带去的糖果饼干分发给小孩老人,送到他们的手里,深怕漏过了每一个人。在和大家的恳谈中,我知道了黄立新的父亲,现在已当上了天主教会负责人,在他的努力工作和筹备下,在原来的旧址上建起了一座崭新的、漂亮的教堂,传教的活动也正常开展。这说明我们党的民族宗教政策有了非常大的发展,不同的信仰、不同的民族、不同肤色的人们,在这个大家庭里可以和睦相处,共谋发展。
   临别的时候,大家依依不舍,一一拥抱握手,挥泪告别。
  
   2020年8月24日 修改于北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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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天主教是基督教的三大派别之一,唐代开始传入中国,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在改革开放和党和政府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贯彻落实下,中国天主教的各项事业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文章叙述了作者童年在小村“天主坑”生活的一段经历,那里的点点滴滴,时时勾起的一串串的童年美好记忆,那里的风土、人情,人与人之间、那份真诚和谐的美好,时常在脑海里呈现,心心念念,挥之不去。欢乐的时候,在梦中笑醒;悲伤的时候,在梦中痛哭!毕竟,那里留下了作者美好的童年往事。【编辑:沙场秋点兵】【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1028001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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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沙场秋点兵        2020-10-27 23:46:49
  儿时欢乐,光阴宛如昨。心心念念,挥之不去也。
2 楼        文友:哲理        2020-10-28 00:46:17
  谢谢编辑的赏识,童年的美好时光,从天主坑开始,无法忘却,我的《童年往事》三十多篇散文,已在江山文学《流年》发了22篇散文,但是,都是从写这一篇开始的,这是开山之作,我太期盼了,今天终于迎来了这一篇散文!谢谢鼓励,继续努力!创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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