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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摆渡】刘老汉的石榴园(散文)


作者:南国的红豆 布衣,367.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19发表时间:2020-11-01 18:27:23


   中秋节前一天,七点半吃过早饭后,撂下碗筷,岳母、妻子和我带着五岁多的儿子做公交车赶往东站,再转乘短途客车到黄联镇大德村五组刘叔的石榴园去摘石榴,喝酸萝卜老鸭汤。
   客车离开东站时,天空下起毛毛细雨。冰冷的风,沿着车窗玻璃的缝隙处往里钻。尽管已提前穿上笨重的冬装,依然觉得很冷,就像冰天雪地的隆冬时节,身处冰窟一般。29座的客车上,只有五六个人,车内异常空旷和冷清。
   刚下车,刘叔满面春光,从家门口急步赶过来,笑着迎接我们:“人来了就行啦,还带酒来干啥?”
   刘叔一身得体的深蓝色休闲套装,让他显得更有精神,似乎年轻了好几岁。刘叔今年六十五岁了,看着只有五十多岁。他脑袋上半寸长的头发黝黑,没有一根是白色的。他个子一米七左右,身材略偏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走路急步带风。或站,或坐,整个身体始终保持在一条直线上。也许是长年累月与泥土打交道,修长的手指十分粗糙,消瘦的脸有些泛黄。因一双儿女在城里打工,老伴去世,他一个人经管着石榴园。
   刘叔的家就在公路边上。走进石榴园的大门,中间是一条两米宽的水泥路。两边是面积接近两亩地的石榴园。一百多棵软籽石榴树有成年人一般高了,冬天的石榴树还是枝繁叶密,绿色依旧。树冠就像撑开的一把把大伞挺立在那里。这满园的石榴树更像精神抖擞站岗放哨的士兵。石榴树的每一根主枝丫上都挂着石榴,多的有四个或五个,少的有两个或一个,几乎没有落空的。石榴大的差不多有两斤重,像一个个吃面用的小瓷盆,小的大概有半斤重,若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四周挂果的石榴树枝条,一头被拉拽在地面上,弯曲的身子成了一把把拉满玄的弓箭。每一个石榴外表平滑且有光泽,在光亮处如均匀地涂抹了一层油,亮堂堂的。颜色有的为深红色,就像婚宴上喜庆的新娘妆。有的是浅紫色,就像新娘回娘家穿着淡粉色的旗袍。漫步在石榴树旁,似乎已经看见密密麻麻、颗粒饱满鲜红如玛瑙般的石榴籽,也似乎闻到石榴籽独有的淡淡清香。我的喉结禁不住诱惑,已经开始上蹿下跳,想一饱“口福”了。
   儿子走进了石榴园,就像获得“大赦”一般,成了一只没有任何束缚的野兔子,他从这棵石榴树窜到那棵石榴树,又从那棵石榴树跑到另一棵石榴树旁,黑亮清澈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成了两汪清澈见底的清泉。他踮起脚尖,伸手去摘一个又大又红的石榴。
   “不要摘,那是太阳果,不好吃。”刘叔眼明手快,几个箭步就“冲”到石榴树跟前。一个个头适中,浅粉色的石榴在刘叔的两个手掌里转了两三圈,几个手指使劲朝外扳。啪!就像被赋予神奇魔力,一个完整的石榴瞬间就变成三瓣。他弯下腰,把一瓣石榴塞进我儿子摊开的手掌心里。
   “好甜,真好吃,谢谢爷爷。”儿子的手指头轻轻一拨弄,手掌心里装满了鲜红如玛瑙的石榴籽。再一扬手,石榴籽全被塞进嘴巴里。
   “石榴园管理得这样好。不简单,真不简单!”岳母竖起大拇指,对刘叔是满满的敬意。
   “每一颗石榴树,就是一个孩子,它们需要细心呵护。”谈到石榴树,刘叔两眼放光。能吃苦,做事认真细致,刘叔的人生信条是:“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必须做好。”刚开始时,刘叔和其他村民一样,仅仅为了增加经济收益,改善生活而学种石榴树的。石榴树容易活,村民根据长期积累的丰富的农事经验,很快完成树苗的培育,土地翻耕和种植等工作。刘叔的石榴园却迟迟不见“动静”,原来去取经去了。
   他去书店买来很多与石榴树相关的书籍,认真学习,认真做笔记,家人和村民都一致认为他是“小题大做,走火入魔”了。不仅如此,刘叔寻找机会,到石榴示范基地学习栽培技术,听相关知识的讲座,还高薪聘请专业人士对土壤的PH值进行测定,确定酸碱度的对比值。然后根据专家建议采取种植前追加农家有机肥,按比例加入氮和磷肥等措施。待土壤完全适合石榴树生长,才破土动工。事前做足了功夫,就能后来者居上,刘叔的石榴园成为大德村最好的石榴园。
   人到了一定年纪,锐气往往大不如从前。刘叔却不一样,一直保持着年轻时敢想敢做的闯劲。刘叔在一次专题讲座上结识了软籽石榴,便结下不解之缘。他决定将正处于旺产期的红石榴,全部嫁接为软籽石榴。这一奇异的举动,遭到家人强烈反对和朋友的不解,差点陷入“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境地。对当时的冲动,刘叔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但他始终为当初的决定心怀庆幸,通过走“捷径”实现了经济收益成倍增加。
   在大德村,至今还有不少有关刘叔种植石榴树的逸闻趣事。每一颗石榴树苗需要约25公斤的基肥,把“庄稼全靠粪当家”当作口头禅的刘叔,为了准备足够的有机肥料,他带上礼物,满脸赔笑,挨家挨户上门讨要。为人处世特别大方的刘叔。那段时间变得特别“抠门”,随时积攒农家肥。软籽石榴种植对水分的要求极高,水少了土地不够湿润不利于石榴树苗的生长,多了易出现烂根的情况,严重会导致整株树苗死亡。石榴树苗刚种下,第一次进去灌水时,刘叔在石榴园坚守了整整两天一夜。完成浇灌,休息了两天,才恢复元气,刘叔被村里人戏称为“小铁人王进喜。”除此之外,石榴树的修剪,自身和病虫害的防治,更是繁琐的事情,如早期落叶的褐斑病需要对病枝的修剪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再如棉蚜虫的防治,既要彻底防治又要绿色环保,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事。很快,刘叔成了石榴树种植和管理方面的专家,很多村民慕名而来寻求帮助。对村民的需要,能做到的,刘叔必是有求必应,热情周到,免费为村民服务。
   沿着水泥路,走出石榴园,眼前就是一幢非常气派的二层小洋楼。楼房前面是有五十多平方的水泥院坝,中间安放着一张圆形纯白色的餐桌。桌子边上放着一大盘刚采摘的石榴,最上面的还遗留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正中央是一个崭新的玻璃茶壶,刚蓄满了滚烫的开水,碧绿的茶叶一点一点的朝外舒展着筋骨,纯净而透明的水慢慢地变成了浅绿色,一股上等碧螺春茶特有的香气正一点一点地往外溢出来。
   “阿姨,你们这边坐,吃石榴,喝茶。”腰间系着花围裙,齐耳短发,刘叔的女儿,我妻子的闺蜜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热情地招呼我们入座。
   “哇,你又瘦了,越来越漂亮了!”妻子朝闺蜜身上用力敲了一粉拳。
   “哪里哟,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胖。”妻子闺蜜脸上有些羞涩,更多的是减肥成功的得意。她们说说笑笑,手挽手走进厨房,或切菜,或洗菜,窃窃私语,正探讨着减肥的秘方呢。
   突然,从厨房后墙的屋檐下,窜出一条毛色光亮的大黄狗。它两条粗壮的后腿用力往后蹬,使整个身体凌空跃起,高昂的头就像雄狮,朝我们怒吼着,试图驱赶我们这群陌生人的来访。栓的粗绳子,被绷得笔直,整只大黄狗成了即将被射出的箭头。儿子被吓了一大跳,粉嫩的小脸吓得苍白,无一丝血色,他三蹦两跳,将小身子严严实实地藏在我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吐出舌头,学大黄狗的模样做着怪异的鬼脸。
   “去,那边呆着去。信不信,再不听话,我要打你哟!”刘叔瞪着眼睛,举手欲打,佯装非常生气的模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黄狗,如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躺在地上。两只眼窝里有亮晶晶的液体,或许里面藏着满腹的委屈。它或许在想,本想好好地表现忠心,哪成想却被主人无缘无故训斥了一番。
   “树底下有鸭子,还有火鸡。”儿子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手舞足蹈地冲到那条水泥路上,看石榴树下的稀奇了。我朝儿子站着的地方望去,那有四五只如孔雀开屏的火鸡,正步伐傲慢,雄赳赳气昂昂,在石榴园里散步。身后还跟着一两只体型肥硕的鸭子,呱呱地叫嚷着,就像火鸡忠诚的卫士。四周,还有几只成年公鸡或母鸡,只顾埋头觅食。一只雄壮的公鸡如疯了一般,展开翅膀,朝前超低空飞行,把正在专心觅食的鸡群撞得七零八散。它们慌不择路,急忙朝四方逃散。
   “今年收成不错,价格咋样?”岳母吃着石榴,关切地问。
   “成色比去年好,挂果也多。价钱不好,销路也不好。”刘叔指了指厨房的墙角,那里堆放着二十多筐卖剩的石榴。
   “软籽石榴,去年听说七八元一斤,今年呢?”我满心期待能卖一个好价格。
   “今年收售石榴的老板特别挑剔……价格不到去年的一半,选剩下的不值几个钱了……不过,对我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刘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见我们惋惜和心疼的模样,他反而好言安慰我们。
   “爸,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吃饭了!”刘叔的女儿朝厨房外喊了一嗓子。
   “阿姨,你好厉害哟!哇,有红烧鲤鱼、腊肉、酸菜老鸭汤……全是我最喜欢吃的。”儿子完全不理会我们的阻止眼神,他踮起双脚,将大半个身子完全扑在饭桌上,东夹一筷头,西来一筷头。不一会儿,他满嘴是油,小肚子被撑得圆鼓鼓的。饭菜确实可口,直到现在,我满脑还是那天吃饭的场景,始终忘不了清香扑鼻的酸萝卜老鸭汤,金黄色的红烧鲤鱼,色泽鲜红肥瘦相间的腊肉,白瓷盆里碧绿得让人耳目一新的青菜汤,还有让人馋涎欲滴的凉拌三丝。对了,最忘不了的,最留恋的还是色泽微黄,略带甜味,想千杯买一醉的石榴酒。
   离开刘叔家时,他执意让我们带走两大口袋精心摘选的石榴。坐在回城的车上,和蔼可亲,大方热情,勤劳能干,像父亲一样的刘叔,就像一个红彤彤的石榴悬挂在心房。尽管此时,天空又下起了冰冷的冬雨,身体很冷,但内心很暖和,很温馨。
   (原创首发)

共 3695 字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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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秋小长假期间,一家老小其乐融融兴致勃勃地到乡村度假农家乐,既会了熟人拉近了彼此感情,又让孩子领略体验一下书本以外的鲜活种养殖知识,到大自然中放松身心开阔视野。同时,作者也对整个一日游行程记录成文,可谓不虚此行,收获满满。刘老汉,一个站如松坐如钟的孤独又执着倔强的种植户,谁能说每天悉心呵护他视若宝贝的红红火火的石榴树健康成长选优培优不是排遣无聊改善家境的好方法呢?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石榴以及任何的丰收果实哪个离得开勤劳智慧的浇灌栽培付出?不拿出铁人王进喜拼命三郎精神能大获全胜吗?重要和可贵的是,自己抹爬滚打总结出来的宝贵种植养护经验,男主人毫无保留惠及桑梓,一颗晶莹的红心滚烫暖人,这是文章讴歌的平凡农人的可贵之处,亦是我们学习的榜样的力量。文中也对市场行情起伏不定给种植户造成的心理压力表示了同情,给读者留下思索。本文语言流畅,就事论事论人论理不着痕迹,朴实无华,是一篇反映现实的好散文,推荐阅读欣赏。【摆渡物语编辑: 孙丽红】【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01108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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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南国的红豆        2020-11-01 18:43:51
  谢谢孙老师辛苦编辑,精彩编按更精彩。谢谢
2 楼        文友:孙丽红        2020-11-01 19:23:00
  石榴的象征意义是非常美好的,愿我们的所有作者编者都像红红火火的的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共同繁荣摆渡物语,江山文学,新时代文艺百花园。
回复2 楼        文友:南国的红豆        2020-11-03 08:20:57
  孙老师说得好,一语中的
3 楼        文友:刘艾玲        2020-11-01 22:07:09
  看完总感觉是篇小说,很有画面感!
天行健,小女子也当自强不息!
4 楼        文友:常青        2020-11-02 18:53:50
  若说小说,我倒觉得更像叙事散文,语言朴素,细节描写不错,尤其是描写石榴树那段,让我很有画面感。结尾处情感的升华,也很到位,总体写的非常好!
5 楼        文友:静净        2020-11-02 19:29:39
  欣赏一篇好文!主题鲜明,文笔非常流畅!点赞学习!
6 楼        文友:梅楚酒        2020-11-02 20:43:27
  这样的温情,才是整篇文章里,作者收获最多的!
在校学生。平生醉心古典文化,喜爱踏雪寻梅,愿铺地为桥,隐于烟雨青山;愿栽雪种字,匿于古籍诗词。
7 楼        文友:烽火十三        2020-11-09 15:49:12
  我想当个刘姥姥,进个大观园。
情之所钟者,不惧生,不惧死,不惧分离,世间万物,唯情不死,即为长生。
8 楼        文友:谌历        2021-02-24 09:51:36
  石榴,心红,籽多,甜蜜,抱团,还不升糖,是品味生活的好水果,寓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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