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简陋店铺，英子特意寻来，在蒙蒙细雨的秋分。云笼低低，不是雾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烟似的游在头顶。
　　 但英子心情很好。
　　 依秀店老板打来电话，说小一号M码已到货。英子平时都是L，今年不知为何，长度L，腰围变M，咖啡色一件裙腰不合身，英子喜欢的便不肯失之交臂，试试M号又显短而窄，不够大气。英子最后决定不换了，还是L码，腰围就交裁缝师傅了。
　　 老板娘推荐了几位师傅，毛毛细雨，英子寻一个近处。
　　 三保幼儿园隔壁，量身定做的一家精品服装店，店里空净，三面墙挂的衣样简洁大方，师傅正案板上用粉笔画着。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
　　 见英子进来，白衫眼镜直腰淡淡一语，很儒雅。英子表明来意，他拽出卷尺在英子腰上量，又裙上比划了几下，叠好交还：“不好意思，这种裙不太好改，它有比例的，要改便要缩小摆弧，不如换一个小码，省得多花冤枉钱。”
　　 看得出，这是一个精细人。英子还是想试探一下：我是慕名来的，不等穿，有闲了可否帮一下忙？
　　 “我没有空，价钱你也可能不会接受。”英子终于知道，精品店追求的是品质，费工费时不如量身定做一件来的便宜。英子继续下一家。
　　 春光时装店，不远的一条老旧工厂社区的小巷500百米处。
　　 门口煤气灶，一些碗筷之类的生活用品也摆显眼处，小作坊一室多用，屋内有些暗，不灰不白的一块帘挂成背景，左边一杆熨烫好的衣服，右边案板女主正熨烫一条黑裤，缝纫机屋子中央，男子踩着线。
　　 “只要改一改腰围，长度摆弧都不动，可以做吗？”英子低低一句。
　　 “可以！下午来拿！”女主爽快，英子欣喜又狐疑，还是下决心问能否立马可取。
　　 “你出去转一下再来取吧！”一直没抬头的男主翻开眼珠带了笑，聚出许多眼尾纹。
　　 “只改腰围！其他不动的。”出门时，英子还是叮了一句。
　　 “放心吧！“女主看出英子心思。英子不好再说什么，拎包细雨里游荡。旁边几家衣店逛逛，英子没有发现自己的喜欢，依恋着百折裙，不久回返。
　　 进门，英子便看见自己的裙已挂了高处，再望，第六感又作崇，英子犹疑：“好像变小，剪了宽度吗？”
　　 “没有，你去试吧！”炒鸡蛋的女主马尾甩了甩，齐刷刷的刘海贴额前。
　　 英子拿裙往帘后走。帘旁垂坐一位蓝衣女生，懒懒一角低头自己的手心，拇指轻轻拂着蜷弯的四指，校服正是英子学校的，很显然，女生正等母亲的中餐。
　　 英子穿上裙，臀围绷紧，没有以前弧度。
　　 “剪下的就这么小块，你看嘛！”女主案板拿起一寸宽的剪料，伸到英子眼前。英子有一下怔住。
　　 “二十块钱的东西还有功夫剪那么多，吃饱了！”男主开腔，“没见过你这样的！”
　　 “要我赌咒？不信，你回服装店去比嘛！”女主的锅勺碰得叮当响。
　　 默默女生依然沉浸自己的手指。
　　 英子突然恨起自己。疫情里开门生意已属不易，几十元修改费真不贵，一件新裙一次没穿便要趟案板被修剪，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合时宜的奢侈。
　　
　　 然而，英子绝不肯活一个粗糙，她回归服装店，老板娘帮着比试：“不会的，都是厚道人。”
　　 比了几遍，码边的线纹宽窄迥异，美女老板喃喃：腰身合了就好啊！
　　 英子不再多话。
　　 天空放出一丝开朗。
　　 英子回家找出衣架晾挂，发现裙子只有一根挂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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