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凰·舞】那年冬天有暖阳(散文)
那年冬天很冷,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冷的一个冬天,不过,再冷也有暖阳。
最盼望的是船儿停在集镇,背着冬天的西北风,朝着阳光普照的方向,尽情地享受着冬天里最温暖的那一刻,约上几个小伙伴,在地上划上两条线,掏出口袋里早已磨得发亮的白果,夹在脚上,比谁跳得更远。只一会儿的功夫,保准一个个头上都会冒出热汗。
这就是童年的冬天,这就是有暖阳的冬天,用运动的方式来抵御寒冷,质朴而奢侈。
冬天的水上运输因河流的冰封而进入了淡季,外面的政治运动却正活跃着,最让人觉得彻骨寒冷的还是父亲又进了县城参加学习班,家人都知道,政治运动中身为党员的父亲日子并不好过。
天太冷,船在河中一夜过来便无法行驶,整条河会被厚厚地冰封得严严实实,从船上任意一个位置就能跳到冰上,抡起手中的斧头砸向冰面,砸出一个洞,我们就从这洞里取水来用。
这一段的河中被困的还有另外几条住家船,每天他们都会伸出温暖的手来帮助我们:“仇队长不在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大家说。”大家在寒风中相互鼓励着,安抚着,每个人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和这冬阳一样温暖着人心。
童年不问世事,再冷,我们还是有些事可做的,只用一根筷子,扣上线、系上钩、穿上诱饵就能从洞里钓鱼了。这个季节的鱼很肥,钓上来的都不小,只是风如刀割,冰得有些受不了,满是冻疮的手在寒风中又变得肥胖起来,但乐趣总是体现在那活蹦乱跳的鱼上,一旦鱼儿掉在冰面上就得赶紧把它扔进桶里,要不然就会冻在冰面上了。
下雪的日子里也自有玩耍处,那就是用一根小木棍将一只小木桶支撑起来,下面放些食物,引诱那些远处觅食的鸟儿,只待鸟儿钻进下面,就将事先扣好的绳子一拉,鸟儿就被扣在桶下,把桶掀起一条缝,手伸进去将鸟儿摸出来,那浑身暖和和的绒毛摸在手中让人觉得可爱,再看那拼命挣扎着浑身微微颤抖的鸟儿,会让你产生怜悯。
“它一定是为家里的小鸟出来找食的,我们不把它放回去,它们一家就会饿死。”懂事的小伙伴们这样议论着。于是,我们给捕获的鸟儿喂些食物,将它放飞。看着它惊恐地飞向远方,我们心中升腾起的是一种成就感,轻松而愉悦。
寒冬的斗龙河边,芦花在微风中飘飞。干枯的芦苇已藏匿不住那些动物,野鸡被惊飞时拖着长长的彩色尾巴,会把我们的好奇心也带向他处。这时的野兔也失去了隐身之所,出来觅食时便会暴露在我们的视野中,它们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时不时地立起身子搜寻食物,一旦嗅到危险气息临近便撒腿逃向原野深处。我们也只是兴奋地看着它们一次次地出现在眼前,除了惊呼、叫喊,对它们也别无他法,眼看着它们来来去去。
只是有时它们也会逃不出猎手的枪,枪声响起,我们会抢着奔在猎手的前面去将中枪的野兔找到,看着倒地的野兔身上被子弹击穿的窟窿还在滴着冒着热气的血,突然间我的心象是被抽空了一样,不忍再看。
最冷的就是三九和四九,船被冻在河中不能动弹,一年中便有了一段不再漂泊的日子,虽是清苦,却也乐在其中。到了七九,父亲从学习班上回来了,这些水上的船民像过节一样的庆贺我父亲平安回归,几户船民挤在窄小的船舱喝酒、抽烟,这种充满了快乐生活的气息温暖着这个寒冬的夜晚,也留在了我一生的记忆中。
天气微微转暖,船民们用木榔头敲开坚实的冰面,小心前行,赶往下一个维持生活的驿站。
季节给人带来的有萧条也有充实,有失落也有温暖,一切都似这冻河中的船儿,停泊是短暂的,前行方是生命的常态,那个寒冬中的暖阳是我一生的旗帜,让我追寻它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