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写手奖励赛】幸福树(散文)
正对着办公桌的是两棵幸福树,枝繁叶茂,绿茵茵的一大片,很是感染人。闲时,桌边坐着,忽然就失了神,便横生了一种误入丛林的错觉。等回过味来,瞧着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和围绕在身边的箱箱柜柜,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没有走失,满屋子的琐碎还在。
那树,说两棵,不大准确,应该叫两丛或是两盆。一丛约十来枝,参差错落随意而生,全没有章法,一点儿也看不出加过人工的痕迹。许是这树并非出自名门,于是他们就省却了许多的繁文缛节,即便登了堂入了室,也是率性而为,就那么没心没肺的绿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冬夏春秋。
把树养在室内,总觉得味儿不对,可谁让人家的名字动听呢!杵在屋外,被风吹着,被雨淋着,拿大太阳烘烘的烤着,还叫什么幸福树。咱可以拿一棵树不当回事儿,可总不能亏待了“幸福”吧。这样说来,名字在某些时候真的可以决定命运。不信?幸福树不就是堂而皇之地注脚。想当初,幸福树不叫幸福树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山山洼洼沟沟埂埂边的杂木,也不知被谁砍过千回万回,间过千遍万遍。可世上就有那么几个好事者,顺口胡诌了几个什么“幸福”“富贵”“长寿”一样吉祥如意的名字,指派给了这几棵,于是她们就像加了冠冕一样尊贵起来。其实,也就是那名字“尊贵”了,树还是那个树。名字毕竟只是名字,虚虚的,那俩字能有多大的分量!咱办公室的这哥俩,就真不是什么精贵的主儿,给他们通通风,浇浇水,见见光,他们就郁郁的苍翠了,让人觉得幸福好像并不怎么深奥,抬手可得似的。
办公室里养树,既应了搬进新楼的景,又让工作有了新气象,倒是一桩美事儿。这工作呢就像生活,生活里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就那几件事,不会打理的,把自个儿困在里面,整得自己像条咸鱼似的干瘪黄腥;会调理的呢,像鸟入高天鱼跃阔海,活泛鲜润,左右逢源,每天快乐的曲不离口笑逐颜开。工作也是这回事,这世上没有不枯燥的工作,工作枯燥那是工作性质决定的,改变不了;可人是活的呀,总不能让工作在榨干了咱们的青春之后接着榨干咱们的活力不是。美化美化工作的环境,改变改变工作方式,调节调节工作氛围,这就是在给自己加血续命,多多少少兑换些希望来。
转眼大半年了,暑假里幸福树踉踉跄跄终于熬过了顶楼的蒸烤,刚放寒假那会儿,我还担心他们熬不到开学就枯萎了。可过完年到学校一看,还是那么油亮亮的精神着,把漫长的冬季过得像是春天一样。我本不是个特别留意花花草草的人,更何况是两丛杂树,而且还叫着那么庸俗的名字。若是指着我照顾这两棵树,大约她们是幸福不长久的。还好,办公室的李老师勤快得像只蜜蜂,对花草树木很是钟情,从没让她们受到委屈。热爱动物,是一种情怀;热爱植物,是一种境界。情怀,人人可以有;境界,可就看个人修行了。李老师,一个人的收入撑着一大家的开支,生活常常使他局促不安,可到哪儿他都清清爽爽的,似乎不见烟火对他的熏燎,不觉生活对他的挤压,身子里总蕴着一丝文人的儒雅,看起来就该有养花种草的情趣。人,一侍弄起花草来,境界似乎就高了,纵是个俗人,日日在草香里熏着,在花瓣雨里沐着,自然多了一份灵气。这灵气一盛,人就脱俗了。
学校里有一校工,姓沈,书念得不多,先在学校食堂做师傅,后来修剪花草,做啥像啥。两个孩子上大学后,他就和老伴在自己的小院里,养了一院子的花草,盆盆罐罐,热闹非凡。院子长不下了,便溜到了院外。门左一丛竹子,一株栀子,一盘铁树;门右桃树妖妖,枇杷挺立。枇杷上缠满了丝瓜藤蔓,常常一练黄花垂如瀑布,闪闪的耀眼。春暖花开,沈师傅家总少不了观光的老师和学生。桃子成熟,他总是散给学生。
像沈师傅这样的人,究竟达到了一种什么境界呢?
去年,沈师傅老两口在城里买了房,搬走了。院子里的花草也上了城市户口,只剩下几棵树默默地守在院里院外,随时提醒我们学校里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窗外,柳枝已经承受不了春天的隆情,回报着满枝满枝的绿意;梨花、桃花也别了春天,半自零落,半化春泥;杨树梢头,朦朦胧胧的鹅黄氤氲着,雾一样的迷离。寒假早该结束了。
但疫情还在。
偌大的校园里,只有一个我。
我的对面,是两棵幸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