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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丹枫】小姨(散文)


作者:千海江 童生,836.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09发表时间:2020-11-23 21:45:23
摘要:经检索为原创首发丹枫


   我的小姨,是我母亲的同胞妹妹。
   在母亲弟兄姊妹里,小姨是老幺,年龄最小。没有想到的是,在我这一生中,小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已经不亚于我的父母。几十年来,我的工作、生活都和小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
   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因为姐姐得了骨髓炎腿病要住院,那时弟弟还小,母亲无暇顾及我,就把我临时送到姥姥家。姥爷在外不在家,家里只有姥姥和小姨。我觉得时常都是小姨在照顾着我,对我呵护有加。当时小姨也就十七、八岁,个子高挑,头发乌黑,梳着两条辫子,显得很漂亮。也就从那时开始,我觉得在这人世间,除了父母、弟兄姊妹几个外,还有个让我感觉最为亲近的亲人,那就是小姨。
   记得那天,小姨要和社员们一起劳动,生产队里不是用牛马,而是使人拉马车,往地里送肥,这肥是干草,也或是麦秸沤成的。那时为了土地肥沃,使庄稼长得好,几乎村村都提倡积肥,家家户户都有个肥坑。秋天收获后的庄稼地要上肥时,社员们便把沤好的草或麦秸肥,从肥坑里一锨一锨地挖出来,在肥坑旁边堆成一个长方形肥堆,待生产队里用尺子量完,顶作劳动工分,而后被一车车拉运到地里。
   在小姨要和社员们拉马车往地里送肥前,她给我拿了一块馍塞到我手里,然后交待我不要到处乱跑,让我坐在门外旁的一个石头门墩上,一边吃馍一边等着她回来。
   姥姥家的土院墙因为盐碱太厉害,经风蚀后不停地掉土,变得很矮,遮挡不住东西,且还有一条路斜着从院子里通过。我坐在门墩上,一眼就能看到院外南边的一个丁字路口处,小姨正和社员们一边说笑,一边拉着肥车正向村南地里走时的情景。
   后来,小姨要送我回家。
   多少年以后小姨这样给我说,那是由于我说想家了,想回家引弟弟海晟耍了,她才背着我,一步一步地将我从马营村背到了千村。那时不像现在有公交或摩的,只要不是太远,十里八里,三里五村的,人们要来来往往,全靠两条腿走。
   也就在我此时对小姨有了深刻印象之后,待我再回姥姥家走亲戚时,却只看到了姥姥、姥爷在家,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小姨的身影。
   听母亲说,小姨被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接到了新疆。我现在推断,那时间应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那也是我童年最刻骨铭心的日子,家里生活极为拮据,家里连盒火柴都买不到,另外还有吃的盐,后听说都是“四人帮”干扰所导致的。
   一年夏天,小姨终于回老家探亲来了,给我们家带来了两封“新疆火柴”,还给我大哥带回来了一套灰布工作服。
   那两封“新疆火柴”,让我们家做饭时不再四处到邻居家点火而发愁;小姨给我大哥带来的那套灰布工作服,穿在大哥的身上,让我羡慕不已。
   小姨和我母亲一样,是个大嗓门。她到我们家来,还没有进我们家院子,我就听到她和她的二姐,也就是我母亲在院外路上相互打招呼说话的声音。
  
   二
   几年之后,在小姨的同意下,我来新疆随小姨生活,这是舅舅和小姨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用现在小姨和舅舅的话来说,就是“为二姐减轻负担”。
   母亲在他们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二,上面是大姨(出嫁到马营邻村的王庄,大姨父曾是村上的党支部书记),母亲的下面依次是舅舅和小姨。因此,舅舅和小姨都叫我母亲为“二姐”。
   在小姨看来,在他们兄弟姊妹中,属我母亲嫁的家里最穷,开始我的姥姥、姥爷是不同意的,后来同意的主要原因是介绍人说我父亲人很老实,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一个人的老实,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人们找对象衡量好与不好的重要标准。事实上也就是这样,父亲原本在焦作国营农场工作,是拿工资的,正是因为父亲老实,在叔叔到了广州当海军之后,爷爷说家里缺劳动力,就捎信让父亲回家种地。父亲在弟兄两个中是老大,作为长子,父亲听了爷爷的话,便辞职回家。从此,父亲再没有出去务过工,在家乡那片土地上劳作了一生。
   据母亲回忆说,父亲在焦作国营农场是做厨师的,被爷爷弄回来后,农场的人念他老实,人品也不错,曾经几次带话回来让他再过去,但他始终没去。
   家里弟兄姊妹多,父亲负担过重,他像牛一样没白天没黑夜地劳作,早早就将身体累垮,身体很不好,五十岁刚出头,就在一次抗洪给黄河大堤缺口处拉车送树枝时,途中因劳累一头栽到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后来听说抗洪部队的军医发现赶到后进行了抢救,但最终也没有挽回父亲的生命。
   父亲去世后,小姨为了给我们家减轻生活负担,这才同意我到新疆来随她谋生。为此,小姨和舅舅曾经给我计划,让我在新疆干上几年的临时工,攒点钱,然后回家讨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但后来我的发展,比他们预先给我设定的计划要好一点,这是小姨和舅舅共同为我操心费力的结果。
   刚来新疆时,我十六、七岁,年轻气盛,脾气倔,因找工作不理想,曾经不止一次惹小姨生气,闹着要回去,但生气归生气,更多的是小姨给我摆事实、讲道理,特别是通过身边的,或社会上发生的一些现实生活的事例,给我做了一系列的“思想工作”,使得我最终在新疆扎了根有了家。否则,我这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旦被放纵了,真不敢想象在人生之路上能滑到哪里去?
  
   三
   当我跟随小姨生活后,才慢慢地知道,多少年来,小姨虽然在城里有了家庭,但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
   在表妹常红刚一岁时,小姨的丈夫,在煤矿化工厂锅炉房上班时不幸因心脏病去世。那时小姨还没有正式工作。此后,小姨就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表妹一起生活,生活经历着艰辛。
   可能是看到到小姨生活的不容易,小姨父的哥哥,还有个小姨父的山东老乡,人们都称呼他为“老侯”,而小姨让我和表妹都叫他“侯伯伯”的四处奔忙,为小姨找工作指标,使得小姨有了工作。
   有了工作之后的小姨起初是在煤矿化工厂的家属院值班。
   所谓值班,就是等人们都上班走了,家里没人了,小姨就戴个印有“值班员”的红袖标,在所负责的那片三排小平房家属院转悠,看有没有生人来家属院?看谁家的院门锁好没有?
   小姨在家属院值班的时间最长,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厂人事科才将她调到车间工作。相比在家属院值班,车间的工作自然是比较辛苦,也是比较累的,但小姨却显得很开心。她不止一次下班回到家里说,在车间上班比在家属院值班好,因为在工作中能够接触到不少同事,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当然,无论是家属院做安保值班员,还是在车间当工人,小姨工作都很踏实认真,又积极能干,团结人,为人谦和厚道,性格也开朗,深得同事们好评。我印象中她担任过很长时间的工会小组长,曾被厂里评为工会优秀积极分子。
  
   四
   记得来新疆小姨家时,我在郑州坐上火车后,经过了三天三夜的长途旅行,才来到我平生感到距离故乡最为遥远的新疆乌鲁木齐市。
   下了火车,舅舅已经在火车南站的站台上等候我多时了。当我刚提着行李从火车厢里走下来,就听到舅舅“海江!海江!”喊我名字的声音。出了火车站,在广场上停了一辆帆布小汽车,是舅舅专为接我找的。在小车上,舅舅给我说:“现在就到你小姨家去,你住在那里,先休息两天后再考虑找工作的事儿!”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舅舅家四口人,住的也是小平房,住房面积小。在我来新疆的一年后,舅舅家才搬进了单位分的楼房,五楼,面积五十多平米,仍然不大,仍然略显拥挤,表弟光远连个卧室都没有,晚上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因此,按当时的住房条件,我住在舅舅家里显然不方便。为此,这也是舅舅和小姨商量之后,让我来后住在平顶山上小姨家里的原因。
   乌鲁木齐市所谓的“平顶山”就是一个土山坡,用现在的话来说叫“棚户区”,几十栋年代已久的小平房很整齐地排在山坡上。在排排小平房上,家家家户房顶都有个铁桶般小烟囱。一到冬天,房内炉子一烧,整个山坡上煤烟四处弥漫,呼吸起来嗓子和鼻子都会感到不舒服,空气质量差,也很少能看到太阳。
   冬天的道路,雪堆积的使得路面越来越高,没有人铲除,因为没有下水,有的住家户将做饭用的脏水倒在路面,变成了冰路,走在上面要格外小心,否则就会被滑倒。夏天,遇到下雨,小巷道里泥泞一片,污水横流,很少有干净的地方。
   那时平顶山上不通自来水,距离小姨家住的那排小平房西的坡上路边有个压水井。说是压井,实际是管道井,就一个井口,水无非是没有通到各家各户。记得我来新疆的第二年,平顶山上才开始埋设通往各巷道的塑料管,排排小平房才开始有了自来水,不用再到“压井”处去挑水了。
   平顶山山坡下,有条弯曲并不宽阔的公路。公路的东侧有一大片菜地(小姨说那里是“农业社”),菜地里有一条直通头宫的小斜路,间或有几座蔬菜温室,还有一个水泥铺就地面的像篮球场那么大的旱冰场。小斜路呈“Y”字形,中间分叉后,一条通往头宫,一条通往现在的克拉玛依西路同阿勒泰路的交汇处。
   在那时,头宫有门面房,有企、事业单位,在乌鲁木齐比较有名气的乌鲁木齐市公交总公司就地处这里。在我看来,这里才是乌鲁木齐市区。距离头宫东南方向,也就一公里左右,是当时我心目中乌鲁木齐最为繁华的“友好路”。
   表妹常红在距离平顶山南边不远的煤炭厅子校上小学,后来我才知道先前舅母曾在那里任过教师,这可能是小姨在平顶山居住的原因。
   小姨每天要从平顶山坡上走下来,穿过一条那条弯曲的、并不宽阔的公路,从“农业社”的菜地里的条小斜路徒步走到“友好路”,乘坐到煤矿化工厂的交通车。
   在我的印象中,小姨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到了冬天,从友好路下了交通车,还没有步行到平顶山山坡上,天就已经是很黑了。早上,天不亮,小姨就出门上班了,因为晚了怕赶不上在“友好路”停靠的厂里的“交通车”。
   那时乌鲁木齐市区的公交线路不多,偏僻的地方不通公交车,如果赶不上“交通车”,坐公共汽车车不仅要买票,还不能直达地处碱泉沟那山洼里的煤矿化工厂。
   在坐不上单位交通车的情况下,小姨有时选择坐十七路公交车。在平顶山南边也就两、三站的距离的南昌路,是十七路公交车的“八农”终点站,唯有坐十七路公交车到幸福路终点站,才能再步行走到煤矿化工厂。
  
   五
   在小姨家住了几天之后,小姨就忙着开始托人给我找工作。她说一个大小伙子老呆在房子里不行,要尽快找工作挣钱。当然,小姨也推心置腹地给我说了一些话:“就是考虑到你父亲不在啦,想给你们家减轻点负担,才让你来新疆的,原计划是让你二哥来的,听说他到河北张家口当兵去了,这才考虑到让你来!来新疆了,要听话,不要和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不能在外面和人打架,如果在外惹事生非,会马上让你回去!另外,在新疆,我和你舅舅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啥社会关系,也给你找不上太好的工作,你来新疆冬天最好的工作就是烧锅炉,天热了是搞建筑、盖房子!”
   小姨给我说这话时,我一一点头答应。我心想,小姨毕竟是我母亲的亲妹妹,所说的一切应该都是为我好!和我母亲相比,小姨给我讲的道理显然比我母亲要深刻、直观一些,因为小姨是有文化的人,而我母亲没有上过一天学,全靠社会阅历和生活经验教育我们兄弟姊妹几个。
   很快,小姨通过老乡的帮忙,为我找到一个在新疆工学院烧锅炉的工作,每月工资是八十元,分白、夜两班倒。
   无论是上白班还是上夜班,小姨都给我提前准备了所带的饭菜,一个铝制长方形饭盒,饭盒里放两个白面馒头,所炒的菜不是白菜,就是土豆丝,或者是白萝卜丝、胡萝卜丝。
   每当做晚饭时,小姨都要刻意多做些,将我上班所带的饭菜用饭盒装好预留出来。我知道,小姨上、下班很远,回来常常是天黑了,还要做饭,准备我明天干临时工走时所要带的饭菜。
   冬天过去后,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春天,整个乌鲁木齐市所烧的锅炉也停了。平顶山上,排排小平房顶小烟囱产生的黑色烟尘没有了,太阳也经常能看到了。
   我又先后在平顶山上的储油所砌过围墙、在石油新村打过地面,在友好路西侧及老满城的一个制药厂院子里盖过楼房,在乌鲁木齐老城区的小西门拆过旧房。
   出门打工,既然是临时工,就没有一个是永久和固定的,很多原因都是活儿完了,工程结束了,不得不重新找工作。在没有找到工作的情况下,我就呆在小姨家里。
   小姨上班不在家,我又不会做饭,记得有天是星期天,实在是有点饿了,就煮土豆吃。那天表妹没有上学,也在家说饿,于是我们就煮了半锅土豆吃,吃第一个土豆时我感到味道不错,好吃,我一连吃了五个煮土豆,这下可坏了,吃的太多,吃伤了肚子。直到现在,我都不想再吃土豆。
   事后小姨说:“一个大小伙子,呆在家里,连饭都不会做,咋行?将来找个媳妇,人家看你啥都不会干,能愿意?”于是,小姨开始教我做饭,她做饭时专门让我在炉灶跟前看着。在家乡,母亲从小就娇惯我们兄弟几个,从不让我们学做饭。我们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小姨说:“来新疆不能和在老家时一样,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学会做饭是必需的,起码自己不会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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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通过历史的回忆,说出了六七十年代人们的生活状况。通过小姨对自己的教育和帮助,从内地接到新疆乌鲁木齐,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成长为一名解放军战士。这其中的变化是小姨用亲情和心血抚育的结果。作者对小姨的感情从幼年到到成年的点点滴滴,发自内心的感受亲情的伟大。欣赏推荐美文!【编辑:丘八】【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01202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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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相思        2020-11-23 21:55:11
  句句深情,表达对小姨的爱。欣赏佳作,问好老师。
成绩属于过去,笔尖书写未来。
2 楼        文友:梦锁孤音        2020-12-02 18:30:54
  恭喜老师佳作获得精品,期待精彩继续呈现丹枫!!
梦锁孤音
3 楼        文友:千海江        2020-12-02 20:36:34
  谢谢“丹凤诗雨”各位老师的指导和辛勤劳动!我将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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