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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舟·神采飞扬】皮鞋(微小说)
这个故事有些云淡风轻,但是和一段纯美的初恋有关。
在并不遥远的那个年代,皮鞋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农村里天天弄泥巴的人,没人穿也穿不起皮鞋。
那时陈哲学很想有一双皮鞋。
来厂校读书之前,陈哲学很少看见过穿皮鞋的人,更别说自己穿皮鞋了。他家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那时候农村才开始包产到户,家家贫困,能有双买来的解放鞋穿就很高大上了,大家普遍穿自家做的布鞋,甚至是稻草编的草鞋。皮鞋,是那些城里人,或者吃国家粮拿工资的人才有资格穿的高档商品。
那时候老师激励学生们,嘴边就挂着这样一句话:要想不穿布鞋不打赤脚想穿皮鞋,就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跳出农门……
25班穿皮鞋的只有那么几个城里学生:光帅、海航、榴莲君,舒山风、叶子……,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都是和陈哲学一样来自农村的学生,一律布鞋、解放鞋。这几个穿皮鞋的学生自然构成了25班的“上流社会”,一般不屑与布鞋族来往。
皮鞋阶层的美丽女学生舒山风是个例外。她虽然来自城市,家境不错,但为人善良,落落大方,没有那种城市人的优越感。陈哲学和她是并排隔组而坐。陈哲学身材高挑,还算比较帅气,只是可能有些营养不足,整个人皮肤色泽不光亮。陈哲学很有才气,会写诗,那时候汪国真的朦胧诗风靡校园,但舒山风读了陈哲学发表在学校文学社刊物上的朦胧诗后,感觉太美太有意境了。比如陈哲学写的《涟水河》一诗,她就奉若圭臬:
涟水河
长又长
流过我的故乡
我用一双脚
走在河堤上
慢慢丈量
和许多女生一样,她对陈哲学很崇拜,时间一长,两人就生发感情,发展到了相恋状态。这让榴莲君等一批皮鞋客很不服气,凭什么他们那么花力气,竟然追不到舒山风,而被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占了花魁?真个没道理,更没天理!
但舒山风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和陈哲学好上了,还经常从经济上帮助他。有一次,她偷看了陈哲学的日记,知道他有皮鞋情结。她回到家里,找父母要了一些钱,去买了一双当时有名的“老人头”牌皮鞋。在一个午休的时候,她将皮鞋悄悄送给了陈哲学。陈哲学终于有了一双皮鞋,虽然是别人送的,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惊喜。只是,真有了皮鞋,他却不敢穿了,怕同学们笑话,也舍不得穿。他就把皮鞋用报纸小心包好,带到寝室里,很珍贵地放进了自己的箱子。
高三放寒假的时候,舒山风一定要到陈哲学家里去玩。陈哲学答应了,正式穿上了她送他的那双老人头,顿觉得整个人精神倍爽。他昂扬有力地踏着自己的那辆旧自行车,载着舒山风直往离学校20公里的家乡赶去。
陈哲学的家在一座大山的深处,道路崎岖,很晚才到达一栋破旧的土砖房,就是他家了。陈哲学一家对城里姑娘舒山风的到来惊喜万分,几乎是倾尽全家所有来招待她。陈哲学脚上的那双皮鞋特别耀眼,惹得弟妹们毫不掩饰地用手去摸摸,父亲也用很羡慕的眼光看了几眼。
舒山风在陈哲学家玩了一天,爬山进田野,两人来了灵感,共同创作了一首诗:
从现在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走进田野
走进山间
走进花丛
我们炫耀
我们是幸福的精灵
在回城的路上,坐在自行车后架上的舒山风一直很亢奋,一手搂着陈哲学的腰,一只手耍着自己的辫子,反复吟咏着这首两人共同创作的诗。走到半程的时候,她偶然一低头,看见陈哲学踏自行车的脚上,穿的是一双破旧的解放鞋。
舒山风问:“皮鞋呢?怎么没穿了?”
陈哲学的回答有些吱唔:“我……我把它……”
“弄丢了?”
“不是,我看那双鞋尺寸也适合我爸爸的脚,我就留在家里送给我爸爸了,他辛苦了大半辈子,一直很想穿一次皮鞋……你……你不会怪我吧?”
“傻瓜!”舒山风用力地捶了一下晨山风的背:“不过,孝敬父母,真是好样的!”
她有些感动,突然想起了那首诗。
“我们的这首诗,我想在开头部分加上一句,改成这样:从现在起,我们穿上皮鞋……”陈哲学一听,直叫好。
一路上,两人一直在大声地地朗读起修改后的诗篇:
从现在起
穿上皮鞋
做一个幸福的人
走进田野
走进山间
走进花丛
我们炫耀
我们是幸福的精灵
时光荏苒,很快高考了,陈哲学考进了一所名牌大学的中文系,而落榜的舒山风顶替父亲进了当地一家国营企业做工人。开始几年的时候,两人还保持着热情的书信来往,后来舒山风被工厂派往广西一个地方做业务联络员,遇到一个小伙子,对她发起了猛烈的情感攻势。舒山风自觉与陈哲学有了天大的差别,有些自渐形秽,主动终断了联系,接受了那个小伙子的求婚。
陈哲学在失去与舒山风联系的那一年,情绪相当低落,最终无望地将这份初恋之情深埋,在省城一个国家机关做了公务人员。他结婚后,过上了波澜不惊的生活。但妻子一直很惊奇,陈哲学穿皮鞋,一直只买一个品牌:“老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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