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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写手奖励赛】桃符(散文)


作者:高令亚 秀才,1133.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267发表时间:2020-12-04 10:08:13


   母亲在镇上居住时,睡在大屋后面与厨房相连的房间,位置靠西,这是我和爱人结婚时的新房。母亲住时,放了两张床,一张自己的,靠北,一张给外孙外孙女睡的,靠西。这样,小屋就显得很拥挤。母亲的床边还放张小桌子和一个衣柜。
   母亲在未检查出病情之前,总说膀子疼得厉害。我就带母亲到滁州一院检查。那次,做胃镜,B超,心电图,臂膀CT,医生下结论:轻微肩周炎。我以为,轻微肩周炎,不会危及生命,没有大问题,开点药吃吃就行了。母亲也没有说什么,我们就回去了。
   回去后,母亲总嫌膀子疼,有时疼得难忍,夜里睡不好。我们又忙于工作,就疏忽了。母亲听说池河镇私人诊所有专门做推拿的,她就每天下午坐车去那里诊疗,大约二十来天,当时减轻疼痛,也未见好转。这二十多天,母亲独来独往,我真不孝,竟没有陪同一次,总觉得母亲身体好,没有什么的。在池河,我大姐住那里。母亲去推拿时,就多次去她家,也歇过夜。她们娘俩谈话很投机。大姐不是她亲生的,就叫母亲婶子。
   有天下午,我到街上看我妈。当时的场景把我吓一跳,母亲头上围着蓝毛巾,手里握着一把桃符。桃符,是用红头绳捆着几根桃枝,据说能辟邪。可就这一把桃符,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让我的心紧了一下。我慌张地说:“妈,你这是怎么了?”母亲看出了我的惊惶,就轻轻一笑,说:“没什么。”但隐饰不了内心的忧郁。
   小时候,我常常夜里做噩梦,多次受惊吓。老年人说我“火焰低”,应该驱驱邪气。母亲就剪了桃枝,用红线拴着,压在我的枕头底下。桃符似乎起了作用,噩梦少了许多。
   在家里,我是母亲眼里的宝,她生了六个孩子,只有我是男孩子。在乡下,家里有男孩,说话也硬气得多。
   母亲忽然咯血,她害怕起来,却没有告诉我和爱人。在2012年四月下旬,小妹回母亲那里,将母亲带到县城住几天,说顺便查查身体。那天上午,已十点多了,我忽然接到小妹的电话,她说:“我带妈去医院检查了,拍片子,妈的肺部有阴影。”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肺部有阴影,照医学名词,可能就是肿瘤啊。我接电话的手颤动起来,安慰小妹说:“别怕,可能是误诊,让医院再查,我马上就过去。”我打电话给爱人,赶紧到车站坐车去县城。一路上,我头脑很乱,内心慌极了。
   命运真的很残酷。那次在滁州医院检查,唯独医生没有让拍胸片,也许他认为,膀子疼拍胸片多余,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后来,我们才知道母亲膀子疼的原因,她已经是肺癌骨转移,也就是转为骨癌了,骨癌是最疼的。想想母亲推拿的日子,其实很危险,那样推拿,容易造成颈部骨折。推拿,母亲会疼得更厉害。
   母亲手握桃符的时候,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当时,我还说了母亲:“妈,你这是干什么!”现在想来,我是多么地惭愧。母亲在床边压上桃符,不就是企求上苍能保佑自己平安吗?那年,母亲刚好七十三岁,都说人到七十三是一道关。母亲自然担心。人到老年,想的最多的是生死。
   母亲一生很苦,带着我们姊妹六个生活真不容易。她用勤劳的双手养育着我们。那时,父亲不在家。大集体时,母亲辛苦为家里挣工分。孩子多,劳力少,工分低,分得粮食少。母亲省吃俭用,东挪西借,维持这个家。单干后,母亲和姐妹们种地,母亲犁田耙地,可以想见当时的辛苦。刚开始,犁田耙地不会,她就一步步学。多年的土地,都由母亲耕作。后来,三姐学会犁田耙地了,减轻了母亲的负担。可母亲总觉得三姐是女孩子,犁田耙地被人笑话,为此,母亲就很少让三姐做。
   母亲到了镇上,离开了土地,可母亲并不轻松。姐妹们家的孩子,到了上学年龄,全都寄宿在母亲那儿。做饭,洗衣服,忙家务,母亲的担子并不轻松。这样维持了好多年,直至母亲生病。
   那天,我到了县城,很快见到母亲。我忽然才觉得母亲黑了瘦了,头发更白了。我看着母亲,心里很难受。我暗地里向小妹细问情况,我们的脸色都不好。
   我们立即托熟人联系蚌埠肿瘤医院,医生说,你们明天就来。
   那天下午,我们和母亲一起到定城花园湖走走。四月的花园湖,树木繁茂,鸟声欢悦,可我们并没有多少心情。我们和母亲在包公阁上坐了很久,这也是陪着母亲唯一一次到过花园湖。
   母亲在医院住了下来。接着是各种检查。母亲又重新做了CT,确诊是肺癌,已经扩散。我们姊妹们傻了眼。医生说,还要取癌细胞,确定治疗方案。可两次用喉镜方式,并没有成功取出癌细胞。已两星期,没有做过任何治疗。母亲拍了全身造影,医生发现,所有骨节处都有黑色斑点,可能就是癌细胞,这样的话,已经骨转移。医生问我们怎么办,动手术还是保守治疗。保守治疗,意味着等死,没有一点希望。动手术,也只能切除病灶,进行长期化疗。那时,我们姊妹们的愿望,就是母亲能活下来。那就动手术。母亲的手术很大,沿胸背斜切了尺把长的口子,手术做了八个多小时。
   母亲手术时,我们姊妹几个在手术门外等候,个个很紧张。我担心母亲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更担心母亲的生死。手术中的意外,谁也难以想象。好在母亲顺利下了手术台,在医院里输液治疗了半个多月。母亲身上的刀口开始愈合。打了化疗药,母亲的精神渐渐好多了,饭量也增了,还能下地走走。看到这些,我心里稍微有了些安慰。有天黄昏,我和姐妹们带着母亲到医院不远处的淮河大坝走了走。
   回家休养。过了一个多月,我们带母亲去医院复查,进行第二期化疗。这次化疗,对母亲身体伤害很大,呕吐厉害,脱发严重。几乎吃不下东西。又过了一个多月,母亲死活不愿去医院。我只好拿着片子和病案资料,到蚌埠寻访各医院。医生说,还是带上病人来。我花了一千多元,买了抗癌药。
   姐妹们听说伽马刀能治愈肺癌,我们就去上海问医。我和小妹做高铁到上海,去了几家医院。医生说,伽马刀手术,每次五六万元,不会彻底根治,还需继续手术。后来知道,伽马刀就是射线治疗,属于放疗。肺癌骨转移,已无生存希望了。我们就回来了。
   在后期,我们给母亲打杜冷丁,一支,两支,三支……又买来镇定药,一粒,两粒……最后加到十粒。母亲完全靠止疼药才能睡下。药物时限一到,母亲就会醒来。醒来就会很痛。母亲已气若游丝。
   桃符也终于没有保住母亲的生命。冬月里,母亲还是离开了我们。母亲走了,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一个没有了母亲的家,已经不像个家了。
   母亲去世那年,同我们过了最后一个中秋节。那一天,姊妹们都来了,大家都知道,母亲大限的日子不远了。那天,母亲没有坐桌子上。我们和父亲一起坐桌,谁也没心思吃饭,桌上几个菜几乎未动。大家都在抹眼泪。
   母亲葬在南边塔山上。父亲在两年后也去世。他们合葬在一起。清明、年前,我们姊妹去祭奠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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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为一个儿子对于母亲的记忆应该很多很多,而这篇文章作者截取的片段只是关于母亲生病那段时间的那些往事。疾病对于我们来说还有很对未知,它的到来的确令人猝不及防,可是关于母亲得肺癌,作者叙述的整个过程看似平淡,可是细细品味却充满对母亲疏忽的自责和内疚。辛劳一生的母亲她也想安享晚年啊,陪伴儿女,让孙子孙女环绕膝下,所以母亲求得桃符。但是,桃符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母亲在病魔的折磨下终究还是抵抗不住离开了人世。作者讲述的这些往事充满着真挚细腻的情感,饱含对母亲的思念。感人肺腑的作品,文字简洁行文流畅,推荐赏阅。【编辑:叶华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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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华君        2020-12-04 10:10:05
  相信每一位老人的离世对于子女来说都是一种痛,虽说生老病死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可是真正落到自己身上哪个又能释怀呢?感谢作者精彩的分享。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2 楼        文友:高令亚        2020-12-04 10:35:28
  感谢叶老师,辛苦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想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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