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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羊肉泡,萦绕在舌尖上的暖(散文)


作者:淡淡的云彩 进士,7135.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074发表时间:2020-12-15 09:08:58

【八一】羊肉泡,萦绕在舌尖上的暖(散文)
   小雪节气,雨滴凝结成雪,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飘飞的雪花给寂寥的冬季增添了无限的诗意。
   早上出门和老公一起去菜市场,白雪覆盖的街道,行人稀少,只有环卫工人那一抹橙色格外清新亮眼。回来时,又在小区门口的羊肉摊上买了一只羊腿,准备回去做羊肉泡。老公一脸神往地说:“冬天咥碗羊肉泡,赛过活神仙。”
   到家后,我立即动手和面烙饼(死面和发面各一半)。老公把羊肉放在凉水锅里,烧开,舀去血沫,再将羊肉仔细冲洗一遍,切成长方块放入锅里,加入生姜、胡椒、茴香调料。不一会,伴随着锅里咕嘟咕嘟的煮肉声,香味渐渐从厨房里飘散出来,唤醒味蕾,让人馋涎欲滴。
   大西北有句口口相传的俗语,“三千万秦人齐吼秦腔,一碗羊肉泡喜气洋洋”,可见,羊肉泡遍布三秦大地,是一种普通又老少皆宜的美食。看似简单的一碗羊汤里加些许羊肉和调料,将烙饼泡在其中便是一道让人回味无穷的美食。
   在中国源远绵长的饮食文化中,羊肉泡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西周时期,百姓挑选最好的羊肉,将羊羹(羊肉熬成的汤)作为国王、诸侯的礼馔。长者逝去,女儿要向长者进献羊(羊作为贡品)。将羊宰杀用来祭祀,祭祀仪式结束后,由厨师操刀烹饪制作成羊肉泡,用来款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而羊肉泡是在羊羹的基础上演变而来。
   老家人对羊肉泡情有独钟,提及羊肉泡,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使不完的劲。如果谁遇到高兴的事儿,就会说“咱们去咥(吃)一碗羊肉泡”。然后约好去镇上的羊肉泡馍馆咥一顿。羊肉泡不光是舌尖上的诱惑,还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加深感情。
  
   二
   大诗人苏东坡对美食颇有研究,流放期间无畏凄风苦雨,独对羊肉泡念念不忘,曾有诗云:“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可见羊肉泡的魅力之大。
   小时候,我喜欢吃羊肉泡是受家里人“熏陶”。那时农村人生活水平普遍低,吃羊肉泡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寒冬腊月时,镇上会隔段时间设立集市,乡亲们开始置办年货。逢集的日子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而我最喜欢和爷爷奶奶去镇上戏园子看秦腔戏,舞台上演员的装扮和动作让我充满了好奇,高亢激越的唱腔仿佛穿透云霄。台下的观众热情高涨,时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老担心戏台子会被震塌。爷爷奶奶像周围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但我没多久就倒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等我被奶奶摇醒时,戏已经落下帷幕,太阳已经越过戏台后面的树梢,向西渐渐滑去,我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还是奶奶最懂我,拉着我的手对爷爷说:“早上吃饭到现在,娃肯定饿坏了,先去食堂吃一碗羊肉泡暖暖身子。”我听了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心地抱住奶奶,又蹦又跳。然后爷爷背着我,奶奶在一旁拽着我的手,有说有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都满意”饭馆。
   爷爷买了两份羊肉泡,服务员拿来两个青花瓷大老碗,外加一个小碗,碗里放着饼子。服务员刚放下碗,我就迫不及待拿起一片饼子咬了一口。
   “瓜娃,这馍不能直接吃,用死面烙的,半生不熟,专门用来做羊肉煮馍,等一会儿煮好再吃。”我听了奶奶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放下饼子。奶奶取碗开始掰馍。爷爷呵呵笑了几声,捋了捋胡须,问我知不知道羊肉泡馍的由来,我摇摇头。爷爷一边掰馍,一边给我讲起了羊肉泡的典故来。
   唐朝安史之乱时,唐肃宗李亨为了收复东西二都,借兵回纥部。回纥士兵行军打仗习惯带一种“饦尔木”的饼子,经过长途跋涉,他们来到中原地区时,“饦尔木”变得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于是回纥士兵将“饦尔木”掰碎泡到当地人喜食的羊羹里,“饦儿木”吸收了羊汤,口感又软又香。后来,便产生了“羊肉泡馍”这一美食。羊肉泡不仅味美耐饥,营养丰富,而且有助于恢复体力,提高士兵作战能力。而羊肉煮馍则是羊肉泡馍的传承和延伸。
   后来我才明白羊肉与“饦尔木”结合的奇妙与意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渗透,相互成就,也彰显出民族融合的魅力。
   奶奶将我碗里的饼子一分为二,再撕成条状,一点点掰碎。馍粒如同一颗颗黄豆,大小均匀,就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也模仿他们加快速度掰馍,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急越干不好,看着我将饼子掰成核桃大的馍块,奶奶的脸笑成一朵九月菊,爷爷乐得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
   “你还小,手上没劲。不要着急,慢慢来。”爷爷就像魔术师,边说边将我的“杰作”重新加工,“核桃块”摇身变成玉米粒大的馍丁,这些馍丁犹如朵朵盛开的花瓣。
   如今,现代人生活节奏快,吃羊肉泡的馍丁大多是用机器切碎后煮好直接端上来,似乎少了一份美好的期待和动手的乐趣。
   说话间,泡馍被端了上来,仔细一看,碗中奶白色的羊汤里,馍团垫底儿,莹白细嫩的粉丝如藤蔓网在上面。葱花、香菜点缀在红褐色的羊肉片上,再加上黝黑的木耳和黄亮的金针菜,鲜艳夺目,馋得我直咽口水。奶奶夹起肉片放进我的碗里,爷爷又向店家要了一碗原汤,他说汤不收钱,营养其实都在汤里。后来我才懂得,爷爷光喝汤是为了让我多吃几片羊肉。
   我模仿爷爷的吃法,加进一勺辣子酱,搅拌均匀,美味随之漾开,食欲随着绚烂的品相慢慢升腾。我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鲜香味伴着热气直冲脑门。
   “慢点吃,小心烫嘴!”奶奶看我头也不抬只顾一口接着一口吃,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爷爷提醒我就着糖蒜吃,羊肉泡的味道和温度经过糖蒜的调节,给嘴巴最舒适的感受。我一鼓作气吃完碗里的羊肉泡,感觉有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冬季的寒凉一消而散,手脚不再冰凉,全身暖和,额头渗出密密的汗滴,大快朵颐的滋味太美妙了!
   那次和爷爷奶奶吃羊肉泡成为童年时代最奢华的“大餐”,以至于长大后去外地求学上班,经常梦见和爷爷奶奶坐在饭馆吃羊肉泡,那碗滚热的羊肉泡不仅是舌尖上的诱惑,也氤氲着爷爷奶奶浓浓的爱,更牵连着一缕缕剪不断的乡愁。
  
   三
   羊肉泡肉烂汤浓,香醇味美,粘绵韧滑。一碗香浓可口的羊肉泡,冬天吃不仅能够驱寒活血,暖胃润肠,而且在夏天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记得上初二的那个夏天,我去参加英语竞赛。那时老家乡镇还没有通公交车,父亲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县城。为了赶时间,父亲骑车速度飞快,再加上夏天天气热,到达考点时,父亲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当我走出考场时,看见父亲蹲靠在一棵树下,父亲似乎很疲惫。但他看到我时,“呼啦”一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推起自行车,直接带我去了县城二条街一家老字号羊肉泡馍馆。我知道父亲很喜欢吃羊肉泡,但平时很少吃,今天带我出来吃一顿羊肉泡有着特别的意义。他想犒劳我、鼓励我。但在考场上,好多题难倒了我,感觉自己没有发挥好,没有食欲,坐在饭馆里,我闷闷不乐,脑子里反复盘旋着考试答卷那些事。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尽力就好,竞赛题肯定难。胜败乃兵家常事,先吃饭,以后好好努力就行了。”父亲善解人意,让我颇感意外。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我的眼睛起雾了。父亲的话犹如夏天的一股凉风,将我心中的阴云渐渐吹散,眼前豁然开朗。
   父亲要了两份水盆羊肉,他说冬天冷,吃羊肉煮馍暖和,夏天热,吃水盆羊肉比较清爽。我点点头,父亲见多识广,说得很有道理。
   不大一会儿,水盆羊肉上桌。它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大碗盛汤,红红的辣椒油漂浮在汤上,肥白瘦红的羊肉片,翠绿的香菜和葱花,晶莹剔透的粉丝,外加两个热乎乎的白色饦饦馍,赏心悦目,让人食欲大增。
   坐在餐桌对面的父亲拿起饦饦馍掰成小块泡在羊汤里,吃得津津有味。我忽然想起爷爷以前讲过的历史故事,回纥人当初将干硬的饦尔木泡进羊羹里,差不多就是这样吃的吧?这种吃法想必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羊肉泡馍”。
   我将碗里的羊肉捞出,夹进饦饦馍里。顶着扑面而来的热气先喝一口羊汤,清爽鲜美,再咬一口肉夹馍,浑厚滑腻,似乎所有的烦忧和不快都随着热滚滚的香气被消解蒸发掉了。
   青春年少,漫漫人生旅程,每当我遭受挫折,便会想起父亲的话语,谆谆教诲犹如冬日里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滋养心灵,让人倍感温暖。亦如一盏明灯,在我生活濒临黑暗迷失方向时,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四
   “羊肉熟了,可以做羊肉泡了!”老公一句话将我的思绪唤回。他从锅里捞出羊肉放在案板上,顿时香气四溢。我将烙好的饼子掰成花生豆大的馍丁,一切准备就绪,等女儿放学回来就可以享受美味。
   这时,“咚咚咚”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是女儿回来了。一进门,女儿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开心的表情就像春天绽放的迎春花。她说晚上做梦都想吃羊肉泡,在家门外就闻到了羊肉泡馍的香味。我和老公听了哈哈大笑,女儿也笑弯了腰。
   老公哼起欢快的小调,三下五除二切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羊肉泡端上桌。看着女儿风卷残云的吃相,让人忍俊不禁。我笑着提醒她:“慢点吃,小心烫嘴!”
   熟悉的话语,让我仿佛又回到那个陪着爷爷奶奶看戏后吃羊肉泡的冬天。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情。那温暖的画面,将永远定格在时光深处,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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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记得某年春节前夕出差到了西安,恰逢天降大雪,古城一片银装素裹。好不容易买了后天回家的车票,高兴之余便决定犒劳自己一下。于是借着街灯指引,顶着风雪走进街边一个小店,要了一大老碗羊肉泡馍。大碗摔在我眼前,碗里搁着几片馍。学着别人的样子把馍掰得黄豆粒一般大小匀称,不想那老板见了直说:“你娃就是西安人。”知道我真是第一次吃羊肉泡之后,老板又说:“你娃上辈子是西安人。”羊肉泡还没吃到嘴里,心已经暖了。大口吃着羊肉泡,侧耳听着上辈子的乡亲们拉着关中腔天南地北的胡吹神侃,先前归家的急切和独处异乡的孤单瞬间没有了。一碗羊肉泡,不仅驱散了饥寒也拉近了我和古城西安的距离。云彩笔下的羊肉泡让我想起了那段往事,至今还记得那街边小店内滚烫喷香的羊肉泡。羊肉泡带给我们的不仅是美味,还有无尽的乡愁和回忆。【编辑:燕山客】【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121700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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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燕山客        2020-12-15 09:09:51
  难忘的味道,难忘的关中风情。
燕山客
2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0-12-15 09:50:29
  感谢燕山客老师精彩温馨的编按,辛苦了!天气寒凉,请吃一碗热气腾腾羊肉泡馍暖和暖和!再来一杯茯茶!
   冬天,在我们这里,除过吃火锅,就数羊肉泡吃着做热乎,吃起来最带劲。
   再次感谢燕山客老师精准编按,给原文增光添彩,祝老师冬日安暖,身体康泰!开心不断!
淡淡的云彩
3 楼        文友:一文独秀        2020-12-15 16:21:55
  这是一篇充满深情的散文,作者通过回忆关于“羊肉泡”的几件小事,流露出汩汩的亲情,读来令人感动。本文情真,语言美,意境深远,是难得的佳作,已经拜读。祝作者笔丰,好运多多。
4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0-12-15 16:25:34
  一碗羊肉泡,是关中人的最爱,尤其在今冬这样寒冷的天气。作者写关中名吃羊肉泡的来历、做法、演变,写得细腻生动,趣味盎然,在这个寒冷的天气勾起了我的乡愁,好想现在就咥一碗羊肉泡!陕北也有羊肉,但是就已经有游牧民族遗风,就是一大碗肉,没有锅盔泡在里面,让人望而生畏。
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人生很短,活好这一世,做真诚的自己。
5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0-12-15 21:49:18
  多谢一文独秀老师的热情关注和真挚留评!上茯茶!
   冬日寒冷,陕西人最喜欢吃羊肉泡,吃一碗羊肉泡舒心舒胃,全身暖和,让人回味无穷。
   祝老师冬日安暖,操作愉快!开心每一天!
淡淡的云彩
6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0-12-16 09:23:15
  感谢朱华老师动人亲切的精彩美評!热茶一杯!
   你我皆为陕西人,对羊肉泡的深情和喜欢让人感同身受,这是其它地方的人所不能理解的,那热气腾腾的香味,冬天吃起来酣畅淋漓,回味无穷,让人上瘾。陕北羊肉也不错,没有膻气。
   祝老师在陕北生活愉快,工作顺心如意!
淡淡的云彩
7 楼        文友:红袖揽叶        2020-12-17 10:06:35
  羊肉泡馍里的味道,散发出一种令人难忘的情怀。静待美文加精。
红袖揽叶
8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0-12-17 11:30:35
  感谢红袖老师的热情关注、鼓励和支持!
   今年天气寒冷,老想吃热气腾腾的羊肉泡,也自然而然想起以前吃羊肉泡的事情。欢迎红袖来陕西吃正宗的羊肉泡,会温暖整个冬天的。
   祝老师冬日安暖,工作顺心如意!
淡淡的云彩
9 楼        文友:黄金珊瑚        2020-12-21 15:28:48
  西安是个好城市,当地美食应该不少,还没去过,更没吃过羊肉泡,读着老师的文章,口中生香一般。好文章,欣赏学习了。恭喜老师摘精,期待更多精彩。问好老师,祝创作愉快。
生活,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人生,一半清醒,一半释怀。 ——杨绛
10 楼        文友:明月照清泉        2020-12-22 19:29:21
  拜读完老师的美文,不禁被你文字中的羊肉泡馍吸引住了,还被你这位美丽,才思泉涌的女子深深折服了!篇篇精彩,篇篇精品,与你的天赋和努力分不开的!拜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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