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七十述志不言愁(随笔)
花甲后的每天清晨,我都是早早起床去练健身功。顶着黎明的曙色,提着春秋大刀,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路上一边走一边自由畅想着生命的曲折……
庚子年,这是个不寻常的年……
“人生七十古来稀。”正月初九是我七十岁的生日。我本想好好地度过这天,可是偏偏处在突发疫情的重重包围中。没法,只有在宁静和寂寞中度过。在疫情爆发的日子里,不少人都这样传言说:“庚子年要活到腊月才算是人。”闻听此语,我很是担心自己能否把这些日子扛过去,因为毕竟身上还多年带着几种顽固的疾病,生死由天,谁也难以把握,就一天天过吧。疫情严重的那几个月中,周围不少人都相继离开了尘世。我虽然每天坚持着锻炼,但是在心底深处还是在暗暗发问:我这草根的小命不知还能存几天?
腊月到来,庚子年即将过去,我的七十岁也可以宣布安然度过了。这一年的命运算是把握住了。因此我就立下一个新的志向:勇敢的奔向八十岁的目标。目标志向是定下了,到底命运如何?我望望远处刚露出头角的山峰,想着自己的那些有关命运的事儿……
我一生算过三次命。
第一次是主动去算的。1968年10月,我在一所半耕半读的师范学校毕业了。因为正处于“文革”的火热中,没有得到工作安排,学校叫我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想当个好老师的美梦破灭了。带着迷茫走出学校,漫无目的地走在那街头巷道。此时的“文革”毕竟才开始,乡下的许多“四旧”还没有得到彻底破除。一个阴暗的巷道里竟然有个扯着招牌算命的八字先生,用“抽彩头”的方法给人算命。我本来就不相信这个,但在此时由于心情的烦恼,却没法控制脚步,就身不由己地走到了算命摊前。一个算命老人,大约60多岁,仙风道骨,留着几缕长须。小方桌扇摆着一叠条形纸牌,旁边笼子里有个褐黄色的“画眉”小雀。先生的嘴很俏皮机巧,三言两语就探知了我的来意。但他还是故弄玄虚地说:“你要问的事我说不准,还是看看天意吧?”他当着我面把桌上的纸牌反复搓洗两遍,打开鸟笼叫道:“出来吧。”那只褐黄色画眉鸟就展翅飞出,落在方桌上,把这张纸牌刁刁,把那张纸牌刁刁,像是在用心选牌。最后鸟儿选中一张,飞到算命先生掌上。算命先生打开纸牌,上面是一幅画,画着一个人提着一把半截大刀,在勇敢的峭崖上攀。下边有几句偈语:“习文不成,提刀可能。悬崖攀登,脚下无根。”先生用白话说道:“你的眼前命运很不好,运气也差,等着就有变故。”我要给先生付了一元钱,先生说:“你还是学生娃娃,我收你五角吧。”
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命运真的被那只画眉刁的纸牌言中了。我没有当上老师,习文是不成了。但是我却应征考取了兵,成了拿刀地往崖壁上爬的人,但是没当上几年,正在有机会的时候,林彪事件爆出了,我又只好被退伍回家,成了脚下无根的人。这次算命使我觉得这些算命先生还是真有一点名堂……
但是我总是不大相信命运,总认为算命先生大都是胡说八道。偶尔说准了一点,那也是“暴牙齿咬虱子”碰到的。
母亲对我说了有关我的另一次算命,这次完全是被动的。我刚出生不倒半岁,父亲请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叫花子老汉,说他虽是叫花子,却精通周易和五行八卦,算命测字、阴阳风水都自学成才,还颇有名气。父亲先要我拜他为“干爹”,干爹给我取个名号叫“寒路长”。接着父亲又请干爹给我算命。干爹排列我的生辰八字,一阵掐算卜卦,摇铃铛,翻书,然后说:“这孩子命苦,命中缺金,一生没得财富。”父亲问:“有何方法补救一下?”干爹说:“取个命里带钱的名号可以补救一点,包他一生有碗稀粥喝。”于是我就有了“金山”的名字。父亲满意的说:“不要金子成山,只要稀饭不缺就好。”
主动算命也好,被动算命也罢。反正我总是认为都是算命先生都是虚妄的,是算别人的命来养活自己的命。是靠察言观色,旁敲侧击和三寸不烂之舌来自圆其说而已。就说我那次毕业后主动去算命那次吧,那个算命先生一定在“条牌”上做过手脚,那画眉就是凭着某种气味去刁出纸牌的。父亲说:“信则有,不信则弃之,又没有大的妨碍。”大概一般去算命的人都是这个心理,反正是去问问玩玩,不当真的。
退伍后不久,我就成了村小学民办教师,不几年又转为正式教师。我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就努力工作,认真履行职责。无论在任何条件下我的恪守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解惑,引导每一个学子走上正道。一干就是四十年,虽然没有富贵,但是一家生活还是温饱的。没有在乎算命先生的话。
由于长期埋头教书,年年都担负几门主课的教学和班主任工作,整日的操劳和长期的爱更守夜,我在年过天命后,身体毛病就渐渐多起来,什么“颈椎病”“肠胃病”“结石症”“低血压”“脑供血不足”“胸闷气短”“眼花”“头晕”等等都一起压到身上,我都咬牙坚持,没有去住医院。五十二岁那年夏天暑假,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打算好好休息几天。爱我的老爸却不知怎么的,又把我的那个会算命的“干爹”找到家里,要他再为他的干儿子算一回命。出于对老爸心情的回报,我不好拒绝干爹的,又只好被动的来算一回命。
干爹喝完茶就给我算起命来。他虽然已是七十八岁人了,却记得我的出生年月和属相,真是好记性。不用我报什么,干爹就翻书,卜卦起来,不一会后,干爹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接着叹息道:“不顺也,不利也!”
接着干爹对父亲说:“这孩子还有伤灾,要小心防备,不过也许是防不住的。”父亲问:“他能活多大年纪?”
干爹沉默不语。父亲露出焦急的神情。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就说:“干爹,你照直说就是。”干爹掐着手指说:“你七十岁是个大关口,如冲得过去,就可以有福添寿。”我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足矣!足矣!人生七十古来稀嘛!”
父亲留干爹吃过午饭,把干爹笑眯眯的送走了。我真的不相信干爹这一套。几十年的坎坷经历,加上我的观今鉴古,认为命运还是要靠自己的思维去处置,所谓天算人算不如自己算。但是我对干爹的那套算命手段还是有点佩服,因为他总是把人的心可以拉住,这点大概就是算命先生的绝招吧!
干爹说的那个“关口”多少还是给了我心理压力,时刻留心受伤。但是直到退休,我都是一帆风顺,身上毛病虽多,但是都没有加重,年年都是平安而过。于是就没有在乎干爹的算命提醒。谁知到我六十七岁那年,却意外出事了。那年六月十五日,我受邀请到农安合作社参与文化活动。中午午餐时被一胶杯打伤了左脚髁。我真的受到伤灾了。我跛着脚,想到了干爹的那次算命。又联想到干爹那句“七十岁是个大关口”的话,就担心2020年我难以冲过“关口”。
七十岁的我面对疫情的侵袭,我一方面小心预防,开始了我的闭关修炼。一方面加强按量运动,一方面加强静处,来个每日动静结合。动有走路,劳动、练健身刀,静处就写文,写诗、写毛笔字,画画儿等。加上我保持素餐,不参与聚会聚餐,不与外人多言接触,每天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儿。一直到了庚子年的腊月,我身体还是平安的,看来我的“古来稀”大关还是被我冲归来了。
孔子从“十五志而志与学”说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生命到七十岁就封顶了,杜甫还有“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诗句,这些古人都把七十岁看着高寿,其实只能是他们当时的根据条件的推断。如今社会发展,生活改善,七十岁就是正年轻,活个八十岁,九十岁都是很不稀奇的事情。我活过七十了,向八十奔进,于是就有了“七十述志”的话题。
“志”者,兴也!趣也!志可说无所谓贵贱,也无所谓长幼。反正就是“人各有志,各有活法。”十年前,有人曾问我退休后干什么。我一笑,回了他一首打油诗:“不图名利一身轻,不讨人嫌最安心,做点自己乐意事,多活一年胜千金“。这就是我老来的”志”吧!
最平实的即最伟大的,最伟大的必然是平实的。富贵荣华,功名利禄本来离我就很远,人过古稀更加淡然。有的只是“匪匮前誉,孰重后歌”,高楼金库,将相王侯,美人姝丽,华车犬马……一切都是身外杂物,不必为其苦其心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每日早早起来,运动太极,玩玩刀剑,上午干干农活,下午走走象棋,练练书画,摆脱“心役”,多多走动,摆脱“形劳”。静处安身,做个自由自在人。多看看“朱雀桥边野草花”多赏赏“乌衣巷口夕阳斜”,多唱唱“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多走走“小桥流水弯弯路“,多学学“笑对东风舞几场”。陋室安居,老妻相伴,早早睡,早早起、少操心,少算计,不攀比,少吃肉,素多吃,少参言,不怄气,行点善、把德积、少烦恼,乐无比……
奔向八十,徜徉山水。临风一站,心旷神怡,登峰长啸,笑傲江湖,自由来往,何其快哉!人生八十,其喜洋洋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