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378页的长篇小说《月光白》，秦容秋、秦原生、大俊、程甘霖等人物，仿佛还在我身边，像是我现实中认识的人，一言一行，一笑一怒，个性鲜明，活生生的，继续着他们的人生之路——悲欢冷暖，酸甜苦辣。我合上最后一页，来到院子里，那么巧，金玉盘似的月儿静静地悬挂在星空。腊月夜，那么冷，我被字里行间飘荡的墨香感动，心却暖暖的。
　　 感谢曲靖军旅作家张帆，用自己的才华奉献出一部这么好的富有生活气息的茶农题材作品，既有痛，又有甜，既写了人性的恶和丑陋，也刻画了人性的美好和善良。小说告诉我们，生活终究是美好的。
　　 作者把故事置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如火如荼时期，以云南产茶县“云西县”的茶农生活为背景，勾画且复活了一系列人物。他们因茶结缘，因茶纠缠，因茶爱恨。作者重点着笔茶农秦家，以及代表人物秦容秋、秦原生、大俊和程甘霖等等。
　　 彩云之南，绵绵苍翠的山峦，千年长寿古树茶，迂回在茶林间的石子路，还有喊着“米贵阳”的鹰鹃鸟。这就是云西县凤曼村，南方典型的产茶地。此时，很多茶农有了功利思想，催生茶一拨又一拨出产，与其说眼界变得浅了，还莫说丢了根本，多了铜臭味。然而，依然有一些茶农守住了初心，保持了传统，传承了家风，秉承了善良。一款好茶，包含着丰富的自然精粹，是茶人辛勤劳动和智慧传承的结晶。
　　 凤曼村的秦原生家便如此。秦家当家人拒绝使用化肥和杀虫剂，总是按照家传工艺生产种植经营茶，秦家大女儿秦容秋非常支持父亲的做法。尤其是秦家的拿手工艺，或者说镇茶之宝——月光白，也叫月光美人，一枝独秀。大凡喝过秦家的“月光白”的茶农，竟不好意思再做同类茶品。
　　 秦家做月光白的匠人自然是长女秦容秋，经她手的月光白银毫显露，白光闪闪，属于茶中极品，引得全国各地的茶商纷至沓来。清明前夕，缭绕的雾气还未从凤曼村散去，来自北京的一位茶商程甘霖到了秦家。入夜，黛色的天空如水洗般，月光下走到一起的人牵手了，秦容秋与程甘霖一见钟情。于是，一个让充满了秦程两家悲欢离合的爱恨情仇故事在美丽的凤曼村上演了。
　　 作者具有较强的讲叙能力和构思能力。秦容秋与程甘霖、大俊三人之间的情感是主线条，牵动其它副线条，时而缓缓徐来，时而激流勇进，时而平铺直叙，时而高潮迭现。主线与副线齐头并进，分而表述，开合有度，线条清晰。情爱线，无论秦容秋与程甘霖之间、秦容秋与大俊之间，或是程甘霖与邝美嘉之间，还是秦容香与刘利铭之间，脉络分明，清清爽爽；亲情线，无论秦原生与两个女儿，还是程全贵、殷惠珍夫妇与两个儿子、儿媳和女儿等人物关系，错落有致，明明白白。秦容秋为爱的执拗与隐忍，卑微，绝望，最后转化为坚强，进取，放下；程甘霖的懦弱、虚伪、冒进，最后悔恨一辈子；秦原生的善良、执着、坚守和宽厚；大俊的善良、真爱、忍受和担当等，而所有这一切，均围绕女主人公秦容秋展开，一幕幕，一幅幅，有序推进，呼之欲出。还有一条物化线索，巧妙运用两个贯穿小说始终的道具，即鸣叫着“米贵阳”的鹰鹃鸟和月光手镯，使得作品现实与魔幻迭起，更加神秘，扣人心弦。
　　 小说栩栩如生，生命力强。我感受很深的是，《月光白》是活的，像一条河，哗啦哗啦流，不是呆板的，没有滞留感。小说中，大量篇幅描绘了种茶、管茶、做茶、销茶、泡茶、品茶的场景，极富画面感，动感，极富节奏美。法国大作家雨果说过“有爱心，爱劳动”是最幸福的事。劳动最美。作者张帆深知这一点，既然是茶农的故事，自然不能没有关于茶的劳动描绘。譬如：“背着背篓的姑娘们俏影丽容，洁净的脸迎着夜风微澜舒展着笑意。她们轻盈地穿梭在茶园中，屈身取叶，纤手摘芽……”铁锅升温，受热的茶叶蒸腾出大量水气，“秦原生一个‘海底捞月’将鲜叶挑起，锅底立即腾起袅袅白雾……”等等，形象生动。
　　 题目妙笔生花，韵味无穷。我惊叹作者的题目，甚至内文小标题，十分精美、贴切。大大小小题目都含有一个“月”字，无不烘托了主题，深化了作品意味。小说总题目叫《月光白》，很妙，作者自然有一番解析，终于让读者了解到，月光下采摘，不杀青，不揉捻，不晒不烘不炒更不焙。不经光火，不改特性，除了萎凋，不经任何破坏性加工，最完整地保持了茶叶的本位。它也是最具女人味的茶，采摘制作过程中均经女人之手，不沾阳盛之物，干净纯粹不改初衷。无疑，正因为有秦家的执着，方有好茶月白光。正如作者描绘的那样，茶水清澈隐翠，汤色碧莹明亮。芽尖全是一芽一叶的，黑的一面幽暗深沉，白的一面腴莹亮白，这形状，正所谓“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一片小小的茶叶上包含着白天和夜晚的寓意，月光白，真的好名字。
　　 再来看各章节标题：白月光、月之韵、两轮月、蓝月亮、水中月、上弦月、月黄昏、月暗淡、无月夜、月光美、月旖旎、星月夜、月斑斓、月无形、月无心、云遮月、小月芽、披星月、月如盘、下弦月、月无影、冷月亮、月牙痕、月之裳、月牙船、月迷离、抱月亮、小月亮、碎月片、月光白等，读完内容才知，题目与内容相得益彰，象征喻义，双关寓意，画龙点睛，并无刻意之感。譬如小标题“两轮月”用优美的笔调描绘了秦容香与程甘霖相爱；“碎月片”不仅叙述了刘利铭自杀后秦容香的心一直在破碎，邝美嘉程甘霖夫妇领养的孩子突然而来癫痫病发作，让一家人悔恨无比，而且全家的老宝贝奶奶病危，临死前要亲孙子皓月的照片等等细节，真个读来碎心，仿佛天上的圆月碎了，片片消散。“白月光”开头，“月光白”结尾，首尾照应，暗含结局的美好，风雨过后是晴朗。
　　 语言优美，富有质感。我很欣赏《月光白》的语言表达。小说是语言的艺术，正如像舞蹈是肢体的艺术，绘画是线条和色彩的艺术一样。语言不好，小说就不好读了。作者的语感很好，流畅，富有诗意，生动形象。我举一些例子来说，譬如开篇的一辆裹着黄泥巴的中巴车颠簸在土路上，“缓慢地摇晃着一车乘客，也摇晃着窗外的风景。”我就喜欢这样的表述，给我身临其境的感觉。
　　 再如女主人公的妹妹出场的描写，秦容香单手撑着瘦削的脸蛋，视线投向窗外，“车窗灌进来的风把她整齐的刘海儿吹成一条半拉开的帘子。”多美啊，半拉开的帘子，栩栩欲活。容香憋了一肚子委屈，迎着东边吹来的风，“硬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噎了回去。”好痛啊，彻骨的。甚至，小屋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连窗户外面投进来的阳光都是凝固的。”还有什么有这更形象的呢！
　　 当秦容秋受伤时，她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挡了通往心灵的窗户。”特别是受到程甘霖伤害打击，秦容秋跑到山上绝望上吊。大俊救下了她，让她获得新生，我们看到的画面是，千千万万萤火虫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它们舞动着翅膀幻化为一片缓缓游动的云，像月光那样淡淡地将光亮平铺在山路上。脚下是下山的路，体格壮硕的汉子脚踏实地地走过一路崎岖。大俊有力的肩膀就这样“一直扛着心爱的姑娘，扛着男人沉甸甸的责任，扛着无所畏惧的勇气，扛着深沉的爱……”优秀男人的担当，大山似的胸怀，那是真爱与希望。
　　 主题思想盈沛。北京的茶商程家与云南云西的茶农秦家终于握手言和，尽管源于两家的血脉皓月，然归根到底还是爱与善良之因。程家最后勇于承认错误，殷惠珍程全贵夫妇分别从北京到云南云西秦家忏悔。秦家终于放下被伤害的情感包袱，伸出勤劳和智慧的双手，展开大山般的胸怀，宽容了程家。原谅别人也等于原谅了自己，放下就是救赎，双赢获得了大团圆。且行且吟，回望往事，远去了，唯有珍惜眼前，珍惜拥有，守住初心，方能把握幸福。作品给人警醒，给人启示，极富正能量，励志，其教化功能如春风化雨。
　　 作者张帆曾在报刊杂志发表《世上最美的手》《瞭望塔上的士兵》《又闻黄桷兰香》《你也是我的骄傲》等诗歌、散文。写小说是她的尝试。尽管这部长篇小说还存在着不足，譬如有多余的枝蔓，多余的人物，有的章节略显拖拉，然对于她的处女作来说，瑕不掩瑜，可圈可点，魅力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