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亲情浓浓处处在(散文)
搀扶
接到母亲失踪的消息,我惊得目瞪口呆。
母亲已经90岁了。身板腿脚都还很好,就是脑筋开始迟钝,常常发生迷糊,一迷糊就四处乱走,怎么叮咛嘱咐都没有用,今天还是出事了。
我在百里之外的单位上接到来电,就急忙向领导说明情况,请假赶回家里,妻子已经早已经四处“发兵”分头寻找,东西南北走出几十公里,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多也没有找见人影。表叔跑到电视台联系打广告,我无可奈何地去派出所请求支援。
不料刚进派出所大门,就看到母亲端坐在一张沙发上。
母亲见到我,眼睛一刹那亮起来,她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臂,紧紧地一点也不松开。原来迷路的母亲是被好心人送到派出所治安室的。可是治安员费尽心机地启发询问,母亲就是记不得她是谁,记不得家住哪里。弄得治安员也坐立不安……
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抓住我的胳臂,那份信赖和依靠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孤儿。我搀扶着母亲,心里涌起一阵阵酸楚。想起五十多年前自己的那次走失……
那年我六岁,腊月里跟着母亲到大街赶集,大街上人多拥挤,挨肩擦背,母亲牵着我走着。可是我还是被蜂拥的人流挤掉了。我身高不足一米,看不见母亲的脸,只盯着母亲穿的那件天蓝色衣服乱窜。
我看见一个卖汤圆的小摊点,便伸手去拉那天蓝色的衣服,喊道:“妈,我要吃汤圆。”不料,“天蓝色”一下打开我的小手,吼道:“谁家的娃儿真讨厌!”我才看清她不是我妈,而是穿了和我妈一样颜色衣服的女人。
那一刻的惊恐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感觉里全是天塌地陷,我嚎哭着,嘶喊着,在人缝隙中乱挤,最后终于栽倒在街西头的一堆垃圾坑里。
直到太阳落山,街上散场了,母亲找到这边来了,脸上忧愁兮兮的,还有泪花痕迹。我见到母亲,一双小眼睛亮闪闪的,大喊一声“妈妈”,站起来,扑过去抓住母亲的胳臂怎么也不松开。
如今,母亲竟然和当年的我调换了一个位置。我的隔壁被母亲紧紧抓着,我心里升腾起一种推不脱也不能推的责任。俗话说“老小,老小”,老人如孩童,今天就是我搀扶母亲的时候了。
找钱
为了抗击疫情,我被抽去下乡为民众监测体温,并做好登记,一连两个月没有回家了。终于挨到了周末,很是劳累的我,打算藏在单位里,好好睡个懒觉再回家。
突然手机爆响起来,是我那90岁的老妈打来的,她严肃地说:“马上回家来,家里有急事了!”
老爸去世多年,老妈独自在家守着。我不敢耽误,马上出来搭上乡里客车回到家里,还没进门,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也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妈出了什么急事,催得我们心急火燎地。”我们姊妹互相望望,都不知道。
赶紧推门进屋。只见老妈端坐着客厅沙发中间。看来没有出大事。我们都感到心里松了一口气。
母亲看到我们五姊妹都按时赶回,脸色顿时兴奋起来。但是又马上变得焦急起来。母亲说:“我真的老了,忘事了,我放在这间屋里的一千元钱不见了,你们都赶紧给我到处找找,今天就是这个事!”
母亲说完,就走出去了。
我们五姊妹就马上行动,翻箱倒柜,把每一件衣服,每一本书页,连沙发地板都一一的倒过来,细细收索,可是都没有找到那一千元钱。
我们几姊妹都额头冒汗了,把翻乱的屋子也收拾好。二弟轻声地对我们说:“老妈的钱找不到,他会着急的。我们都有事,不能多耽误,不如我们每人出二百元,说是钱找到了,这样我们可以马上交差。”这话一出,两个妹妹都赞成二哥意见,我也同意。
很快我们就把一千元钱凑齐,交到我手里。
“妈,钱找到了,给您!”我拿着钱走出去。
妈听到我的话,就在外答应说:“好吧,钱你先放着,你几姊妹都来帮我一把!”
“唉!又出啥事了?”我们几个赶紧出去,见老妈在厨房里忙着。
我们走进厨房,见老妈炖着猪蹄,烧着鲤鱼,腌着萝卜条,炒着几盘瘦肉,忙得额头冒汗。
“来,把这些都端到桌子上,把那件红牛拿来!我有话说。”
我么按照老妈的吩咐,把菜端上桌子。
“都给我围着坐下,边吃边听我说事。”老妈说着自己不客气地坐到上座。把红牛打开,一人一个递到手里。
“你们都喝,都使劲吃!”老妈精神格外好,说话爽朗朗的。
我把一千元钱递给老妈:“妈,您的钱找到了,在衣服夹层里。”老妈哈哈大笑:“你几个不要糊弄我了,我的钱一分没掉,你们各自把钱退回去,我才不要呢!”
“到底咋回事?妈。”妹妹问。
“吃吧!吃吧!没事!我就是要你们回家来团聚一下,特地准备了这些菜,快点吃,吃了你们回单位去忙吧!”
母亲一边给我们姊妹依次夹菜,一边说:“我不说有急事,你们能回来吗?所以就叫你们回来帮着找钱……”
老妈说着笑着,我们听得哈哈大笑。老妈真有办法,不过这顿饭我们几姊妹都吃得特别有味,因为里边饱含着老妈的真情!
难忘鱼腥草
那是家乡极其普通的一种草,也是农村极其普通的一种草。城里人叫它“摘耳根”,家乡人偏叫它“鱼腥菜”,多几分亲切,多几分贴切。
家乡的田埂上,山路边,地头上,岩隙里到处都生长着这种生命力极其强的草。在三月春风吹拂下,鱼腥草从泥里苏醒,伴着布谷鸟的叫声,纷纷探出头来,撑开绛紫色的小伞,听任风雨的抚摸。馋嘴的孩子们在大人的教唆下,扛着小挖锄,提着竹篮,打着赤脚顺着沟渠、土坎寻找过去,照着那绛紫色的叶片挖下去,一块泥土翻开,就可以得到细白柔嫩的摘耳根。那时泥土对根的深情厚谊。
听奶奶说,家乡那些年山寒水瘦,粮食收获不多。但是漫山遍野都是生长着鱼腥草。锅里的玉米粥越来越稀了,奶奶便带着爸爸上山去挖野菜来填补。鱼腥草既好找到又好挖,不多久就可以挖满一篮子。奶奶将那些细长白皙的根叶用水清洗干净,然后切成短小的节儿,用盐一拌装在盘里。全家人吃的“扑哧扑哧”地响,嚼得津津有味。那淡淡的鱼腥味变成一股幽香。那是泥土的气息,那是泥土对人的馈赠,在那野菜都有点难找的年月里,鱼腥草的确是难得的美味了。
今天吃野菜的年月过去了,我却对鱼腥草盛情难忘。在那贫瘠地土地上,它们顽强地生长着。鱼腥草它也开花,只是不开在阳春三月,而是开在火热的盛夏。在五月烦躁的蝉声里,在密密麻麻的草丛中,银白色的鱼腥草花默默装扮着山野,消除山地的寂寞。啊!那永久的绛紫色的叶,纤细却又坚韧的干,洁净如雪的小花,真是引得人见人爱。它们虽然错过花期,但也却因此朴素淡雅。鱼腥草不喜欢招引蜂蝶缠绵在它的花间,却有意接纳了我这个赤脚脚丫的小男孩,让我在生命苦涩的季节路得到爱的怜惜。我吃着鱼腥菜,拎着小书包走进村小,走进初中……
我没有一双像样的鞋,父亲再次带着我进山里去找鱼腥草,要多多割些鱼腥草晒干,拿到集镇街上去卖,给我读书买一双好鞋。父亲说,鱼腥草这东西向阳的地方少,背阴的地方多,于是我就顺着山崖爬上去,却因此发生意外,摔下山崖下的阴沟里,脚髁扭伤了,很痛的。父亲赶来抓起一把绛紫色的鱼腥草,丢到嘴里一阵细嚼,然后吐口唾沫,在我的脚伤处柔弄一阵,再把嚼碎的鱼腥草敷在伤处,不一会就不疼了。这时我才知道鱼腥草还是一种富有功效的良药。
几大捆鱼腥草晒干了,父亲背到集镇收购站,换回几张十元钞票,给我买回一双“解放牌”胶球鞋。我穿着新球鞋走进学校,对着那些羡慕我鞋的同学炫耀:“这是鱼腥草换来的!”
啊!鱼腥草,你这家乡极其普通的草,你带着家乡的泥土气息,把自己的青春丽质献给人们的菜盘里,人们吃着你,回味着你,那是多么耐人咀嚼的乡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