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称呼与官衔(随笔)
多年来,我国一直积极提倡党内相互称同志,不称职务即官衔,倡议在红头文件里,已经明文规定。然而,日常生活中却收效甚微,究其原因,除了官本位思想作祟之外,相互之间语言交流,啰嗦冗长,乃是主要原因。姓氏缀官衔,称呼起来简捷明了,如果按倡议相互称同志,直呼其名,一是有违礼仪之邦的传文化统;二是姓名后再加同志,多了一个音节,平时交流,既拗口也矜持,还不如称呼官衔亲切。笔者以为,称呼官衔有弊有利,若能兴利除弊,日常生活中称官衔未尝不可。
记得多年前,改革开放之初,那时还没有私家车,单位也无公车私用现象。星期天我在闹市区的交叉路口,看到两辆自行车撞翻在地上,旁边一中一青两人各执一词,争吵得面红耳赤,围观者众。也许两人过于投入,旁人劝解无效。我挤进圈里,咦,中年人竟是我们厂的堂堂党委书记。我准备上前袒护解围,大声称呼:“秦书记——”他一愣,争吵竟然戛然而止。书记匆忙推起车子,并不搭理我,低着头黯然离去。那个小伙子被我的称呼震慑住了?竟然什么话都没说,慌忙也推上车子,挤出人圈,翻身上车,也走了。一场唇枪舌战竟因我的一句官衔称呼“书记”,烟消云散。
事后,我没机会,也不可能与书记交流这事。但我琢磨,书记是人不是神,人有七情六欲,有时喜怒形于色,也不可避免,无可厚非。也许我的一声“书记”,瞬间让他冷静,想到“书记”的社会义务和责任,以及形象什么的,这才立即休战吧?不过,我肯定,当时他不会想到权力。
小伙子看到书记落荒而逃,没有穷追不舍,悻悻发泄几句再走,而是选择步其后尘,他何思何想,不得而知。我猜,一是他也许对在争吵的过程中,书记中并没有亮身份,颐指气使,以势压人,而是平等地与他舌战对决,这令他感慨;二是他想,既然书记以身作则不再争论,咱小百姓还较什么真呀?快走吧,以后跟书记学着点。
与我厂相邻的是个大厂,我对这个厂的情况比较熟悉。他们厂原来是名王姓的副书记主持工作,干部、工人皆免副称呼王书记。后来省委给他们厂空降了一位书记,也姓王。工人好办,称呼“老大、老二”“大王、二王”“大猫、小猫(扑克牌)”就把正副书记区别了,可是,中层领导和办公楼里的公务人员,就感觉欠妥,至少对人不尊重。本来习惯了的“王书记”称呼,突然改称“王副书记”嫌得既势利又别嘴。于是,就称呼新书记、老书记,但两位书记年龄相当,此外,这样称呼,隐隐约约还有亲疏之嫌。一次干部大会后,书记专门把他们的称呼“规范”了一下,说:“今后,对我们二人免姓叫名,即可。”总厂党委书记尚且不称呼书记,各总支、支部书记自然没人敢以书记自居,相当一段时间,这个厂的干部、职工,约定俗成对书记都不称官衔称名字。据说,两位王书记,搭班子的几年间,工作配合得也不错,全厂干部职工,上上下下相处的关系,和谐融洽,否则,他们厂那几年的经济效益也不会蒸蒸日上。
文革极左时期,毛泽东同志连同“主席”这个职务名称,都被神化,称呼“毛主席”,独一无二,絶无歧义。改革开放后,“主席”这个名称走下了神坛。政协、工会以及多如牛毛的民间协会,领导都称“主席”,自然,主席从一人变成数不胜数。我们车间百十个职工,工会主席姓毛,每次开会,主持人总是半调侃半真切的请“毛主席”讲话指示,都会惹得哄堂大笑。会下,工友们称呼“主席毛”,他欣然应答,工人们感觉,这个工会“毛主席”,和工人太接近、太贴心了。
曾经读过作家刘恒的中篇小说《县长和她的办公室主任》,写得是一位姓付的年轻女干部,凭着女性的机遇,越过了富有工作经验,却心胸狭隘,姓郑的副县长,成了正县长。身居官场、饱经世故的县办公室主任,夹在男女、正副(郑、付)县长之间,如何称呼县长二人的姓氏和官衔,让他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称呼起来如同绕口令,而两位县长对正、副职务又敏感至极,尽管主任小心翼翼,心力交瘁,还是出错,像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故事洋洋洒洒数万言,展开了官场勾心斗角的画卷,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故事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其实,并非作家妙笔生花,只因我们的现实生活太丰富多彩,作家不过信手拈来而已。
过去,我们街道的城管办主任叫赖蔚民,执法粗暴又贪赃枉法,沿街商贩背后咬牙切齿地喊他“赖孙”,当面毕恭毕敬称呼“赖主任”,大概他做贼心虚,总觉商贩称呼他官衔是话里有话,是变着法子在骂他,但又无法发作。于是他三令五申对商贩要求,谁也不准称呼他官衔,只准直呼其名“蔚民”。商贩们我行我素,赖主任气得脸色铁青又无可奈何。
现在,人民群众对老一辈革命家,无论称呼“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还是“小平同志”“少奇同志”都是真挚情感的自然表露。因此,日常交流,党内党外、会上会下相互称同志或称官衔,我以为无须较真,关键是被称呼者对官衔内涵的理解,是孜孜以求,还是视作权力义务的统一。人民解放军规定,军官必须佩戴军衔(官衔)昭示世人,方便大家称呼,初衷不就是,让领导干部在和平年代,置于战士群众的监督之下,战争时期生死关头,让他们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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