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岁次庚子，予在桂林，寓师大容园月余，忽浓香似涌，方知所植为桂花树也。其树者，有百十株，花隐树下，每扑鼻而至，似醉非醉之间，恍入花海。或遇风吹树动，飘香沁人，辄如魂梦耶！然花期止一月耳，而后花忽少，色渐黯，香愈清，终归于无矣！余感时岁之迁速也，遂撰赋以铭此花！
　　 稽其长于金秋，名曰丹桂。声闻于今朝，典传于百世。尔其质性天然，表里清丽。守阴阳之真，秉乾坤之势。星星点点，但于叶下藏芬；灿灿金金，长在园中隐滞。一夜之间，千林同契。琼柯摇曳有声，芳气流播无际。清风送冷香于绮疏，皦日溢暖色于澄霁。颤香馥以扬烟，褰翡翠而并蒂。于是绿苔生阁，芳尘凝憩。建木灭景于千寻，琪树璀璨而举袂。且挹以金玉之芳，散以琥珀之惠。引玄兔于容园，邀素娥而偕逝。
　　 然则千树万树之叶，九月十月之花。彼菊散芳于烟雨，雁流哀于蒹葭。生幽幽之清质，降翩翩之落霞。山萧条而息鸟，水清冽而净沙。花开之时，谓易则难；花落之日，曰灭乃加。荡离离之草木，宿皎皎之枝桠。树入虚静，影乃披纱。花已盛矣，谢岂远耶？泯色空以坐忘，知既有而失华。时旻秋之杪节，天既高而鹤呀。落木萧萧,百卉具腓；枯草历历，千香无哗。蕊承风而无奈，水鉴月以临涯。是以夕景欲散，晓雾将斜。云旌未起，风柯何遐。
　　 于是乎树婆娑，花凋零。掷悲喜于烟雨，抚古今于沧溟。花开则山山并作，花谢则树树失形。色香皆空，悟年岁之有尽；精魄具灭，知秋月乃长馨。苟无零落之期，岂争一朝一暮；纵有孤高之志，难托千载百龄。遂长记浩然之气，永存馥郁之灵。其虽长于深山，树茂而神弥秀；纵列乎幽径，花落而叶益青。
　　 是则天道昏昏，人情寞寞。春秋代序，烟霞绮错。朝菌虚已，晦朔于其何加？蟪蛄安仁，春秋于其何作？气节清刚而犹可生，精神不坠而自可托。遂而月不知花之自在，据其久而笑其微；人不察花之欢愉，移其情而怜其弱。盖是花则守正守清，亦芳亦博。虽生灭于一刹，然载幽载真；纵历经于千年，尚复开复落。香犹如故何畏碾成尘，色似不惊超然荡为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