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毛玻璃的窗户，隐隐可以看见对面房子里有一个伟岸的影子，小雯好几次想冲那玻璃后面的影子喊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她不是那种太张扬，喜欢主动挑话的姑娘。尽管，她对透过窗户缝隙飘来的一股烟味很不适应。
　　 这是搬进这栋单身公寓的第五天了。五天前，在家乡与男朋友大吵一顿，她提前回到了这个城市。而此时，春节还没有结束。春节假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武汉封城了，全国许多地方都封锁了，不允许人员流动。小雯老家所在的村庄也开始警惕起来，不许大家走亲窜户，往年那热闹的春节气氛消失了。她提出提前回城，可男朋友不同意。两个人本来就吵吵闹闹有一年了，当初那种纯美的感觉已经淡了下来。
　　 初五那个晚上，她住在男朋友家，半夜时分，男朋友突然摸进了她睡的房间，摁住她要亲热，她不同意，激烈反抗，男朋友没有得逞。传统观念很深的小雯一直认为，自己的第一次应该是在婚礼的那天奉献，所以一直拒绝着男朋友的要求。这一次，两人吵得特别厉害，一气之下，小雯一个人提前回城了。
　　 在年前，她已经辞去了原来的那份工作，准备在年后再找一个新工作。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这栋单身公寓，一个人悄悄哭了一场。想自己大学毕业后，与男朋友一起来到这个城市，规划了许多美好的未来，结果一直跌跌撞撞，工作不顺心，两个人相处得也不顺心，渐行渐远。
　　 她租住的这栋单身公寓由两个裙楼组成，呈凹字型相对而立，两座楼之间间距才1.5米。她在A座12楼1208，年前的时候，对面B座1208房间是没人住的，这一次她回来的第一天晚上，一个人正静静地想着心事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很浓的烟味扑鼻而来，呛得她连打几个喷嚏。她赶紧来到小客厅，才发现窗户没关严实，而对面的窗户也打开，有个男人正在那抽烟。她没有惊动对面，悄悄把客厅窗户关紧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小雯就烦躁起来。先是公寓管理人员上门通知，本小区要封闭管理，大家居家不外出，非购买必要的生活物资，不许下楼走动，出门时要带口罩。这个时候，小雯已经从新闻里知道了全国疫情防控的严峻形势，对此表示理解。始料未及的是，对面搬进了一个人，烟瘾很大，每天要抽好几次烟，而他抽烟时窗户没关紧，或者干脆全开着。小雯一直有个心理暗示，居房子里面时喜欢把窗户留一点点缝隙透气。这样一来，她每天都要闻到烟味了。小雯几次想在对窗男人抽烟出现时喊一声，让他注意一下，至少减少抽烟节奏，但她太矜持，还是忍住了。
　　 小雯在房子里无所事事，每天打开电脑，追芒果TV的节目，差不多把所有的综艺节目和青春剧都追完了，然后就是浏览一些招聘信息。这一天，外面有了很灿烂的阳光，小雯去打开客厅的窗户，正好对面的窗户也打开了，那个男子出现在窗口，两人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愣了一下。
　　 对面男人主动微笑着开口了：“你好！”
　　 他一张国子脸，浓眉大眼，英气逼人。
　　 小雯也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你好！”
　　 男子打开一盒烟，点燃了。小雯趁着这个机会，委婉地说：“你的烟瘾很大呀，要少抽点，我每天都闻着你的烟味呢。”那男子还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赶紧将手头的烟熄灭了，一脸歉意：“对不起哈，我刚搬进来不久，最近隔离出不了门，本来烟瘾大，现在闷在家里，所以抽得更厉害了，没注意到影响到你那边了。”
　　 这个男子彬彬有礼，看上去很有内涵修养，小雯一下子对他有了好感，先前厌恶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这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违背本意安抚着对方：“没关系，没怎么影响我。”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同时暗暗的骂自己：贱！见色忘怨。
　　 这个晚上，小雯吃完晚饭，就一直呆在客厅里看剧，同时一直隐隐期待着一股味道的飘来，可两个小时过去了，那股熟悉的烟味没有飘来。难道他今晚不在家？小雯忍不住好奇，轻轻的打开了客厅窗户，对面房子里亮着灯光呢，而且窗户也留着一条缝。他在家呢。
　　 小雯又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看剧，同时等待一种味道的到来……直到对面房子里熄灯，也没闻到那每晚必闻到的烟味了。小雯明白自己的暗示起了作用，但此时反而懊丧起来，他听了自己的暗示在克制，可自己这些日子里已经习惯闻这烟草的味道了。
　　 这一夜，小雯失眠了。
　　 第二天，小雯没有闻到烟草味。她又失眠了。
　　 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
　　 难道他病了？小雯这才知道，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烟草味。
　　 小雯不好意思去敲窗，也不便出门去B座敲门。她戴个口罩，去小区门口买了几包烟回来，自己也学着抽，找那股熟悉的感觉……一连几天下来，她竟然也学会了抽烟，而且每晚都要抽一支才能入睡。
　　 半个月后，疫情警报解除，许多单位开始复工了。小雯在网上找到一家互联网公司招聘运营主管的消息，决定去应聘。她从网上传了自己的简历，很快就收到回复，让她第二天去公司面试。
　　 当晚，小雯接到回复，心情兴奋，打开客厅窗户，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美滋滋地吸起来。对面房子里有灯光，那男子不知在不在，此时，小雯倒很想他突然出现在对面窗口，然后她递给他一支烟，两人一起畅谈。她在窗口静静地站了半个小时，对面窗户仍然没有打开，反而，灯熄了，他应该开始睡觉了。小雯有些怅然地折回到沙发上，一肚子心事。
　　 翌日，小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那家公司面试。引导女孩把她带进了一个会议室参加面试。小雯进门一见面试官，惊而讶之：竟然是他！
　　 他也认出了她，笑着招呼：“没想到是你。我第一天上班面试的人，竟然是你。”
　　 他按照招聘程序，给小雯做了面试，非常满意。
　　 小雯这才知道，他是这家公司的一个高管。她约他晚上在小区门口那家刚刚重新开张的小馆子吃饭，他答应了。
　　 傍晚，两人如约进了小餐馆，交谈中小雯知道他是一位很成功的精英人士，和她一样，刚刚和女朋友分手，目前也是单身。
　　 小雯心里涌起一种别样的情愫。
　　 她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包烟来，递给他一支。
　　 他见状摆了摆手：“我已经戒烟了。”
　　 “你不是烟瘾很大吗？怎么说戒就戒了？”
　　 “还不是因为你……”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小雯便把自己那包烟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你这是干啥？”他有些愕然。
　　 “你真坏！用烟味把我‘熏’上了瘾，把我拉下了水，自己却上了岸。”小雯假装嗔怪道。
　　 他笑了，小雯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