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恋】村傻阿专(散文)
吃在村,住在村,工作在村。转眼间,驻村扶贫快三年了,本来去年3月份就可以撤队的,但受新冠疫情影响,驻村工作延期到年底,年底已过,还是没有收到撤队的消息,只能等待吧!希望好消息早些到来。
从陌生到熟悉,从排斥到接受。慢慢地,已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接受了这里各式各样的人们。阿专,就是一个典型的存在。
俗话说,“无傻不成村”。每个村都有一个傻子,不知道其他村是什么样子,反正我驻的村就有这么一个傻子。阿专,说他傻嘛?他会打开村主任的车门偷钱,还会早早起来偷别人的红薯藤喂他的牛。阿专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他父母早已去世,听说阿专父母也是一对傻夫妻。
阿专总是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特别是那件破了几个大洞的粉红色背心,在村里格外惹眼。他会说话,而且声音很大,只不过,每次说话,都会喷出一堆口沫。
天还没有亮,阿专总会到我住的地方走一遍,有时快、有时慢,反正每次起床,一定会发现他。我知道,他肯定是想偷东西的。也许在他眼里,我是从外面来的,身上一定有很多钱。
查了一下阿专的年龄,已经18岁了,但智商却如同6岁小孩,因为他时常和6岁的小孩一起玩耍。当然,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因为他曾经把小孩扔进池塘里,幸好被村里人及时发现。而且,他还会割掉鸡的翅膀,非常残忍。
或许,村里人早已熟悉阿专的存在,上上下下的人们,对阿专所干的事见怪不怪,反正说他也没用,阿专只是个“6岁”的小孩。虽然智商只有6岁,但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他会溜进村部的食堂偷酒喝。
阿专不惧怕任何邻居。但他怕一个人,那就是村支书,村支书用手指他,阿专就会吓得四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溜走。我也学着支书用手指指阿专,阿专非但没有惧怕,还用我听不懂的语言顶了几句,真气人!
夜里,我车辆的后备箱被人打开了。村里人非常气愤,纷纷帮我调查真凶。自然,大家都指向阿专,因为阿专曾打开村主任的车门偷走了100多元钱,被监控拍个正着。我对村里人说,算了,反正我车辆后备箱里也只是几件旧衣服和一堆修车工具。
从此,我只能加倍地防备着阿专。村里人建议我把阿专送到儿童福利院,可以防止他干坏事。但我想,阿专都18岁了,不再是儿童,而且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大家不喜欢他,但生活在村里也应该有阿专的一份权利呀。
最后,我们还是决定让阿专继续留在村里,尽管每天他都穿着那件破了几个大洞的粉红色背心在我门前晃来晃去。
驻村生活艰苦,工作辛苦。经常有领导检查工作,特别是各种暗访、督察,这可能是每个驻村工作队员最担心的事情,一旦被“黑榜”通报,那影响的,不仅是个人,甚至影响到整个乡镇、整个县市、整个省。
每次领导检查工作,阿专总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某个旮旯蹦出来,然后穿着那件破了几个大洞的粉红色背心,袒露着他那黝黑细长的胳膊,紧紧跟着检查组,形影不离。
真担心检查组将阿专作为一个问题进行通报。但每次,检查组只是笑了笑,“无傻不成村。”
村里人都说,阿专的叔叔在外面开公司当老板,很有钱,不应该给阿专享受农村最低生活保障。确实,虽然阿专每天都穿着一件辣眼的背心,但他叔叔随便接济一下,阿专的生活是没问题的。
可是,阿专是阿专,“叔叔”是叔叔,而且已经分家,不在同一户口本上,阿专理应享受农村低保政策。群众也最终理解了我们的一片苦心。
有了农村最低生活保障,而且是“B”类低保。阿专可谓不愁吃穿了,只是,他还是穿着那件破了几个大洞的粉红背心,每天逛来逛去,永不消失。
手指阿专、凶脸阿专,无济于事。渐渐地,我也习惯了阿专的随时闪现,也懒得对他凶了,就让他随时出现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想到的是,不凶脸他,他反而越来越靠近我。
我是驻村第一书记,按照工作要求,要遍访所有的群众,记录群众的诉求,解决群众困难。自然,阿专也在我的遍访范围内。我在想,我曾经凶过阿专,遍访到他家时,他会不会用凳子砸我?
我去的时候,阿专坐在门口,还是穿着那件破了几个大洞的粉红色背心。见我到来,他竟然搬出一条凳子请我坐,而且还操着半通半懂的普通话叫我吃饭。这让我不禁大吃一惊,也让村里人深感意外。因为阿专从来是不会和别人打招呼。
我曾经做了8年的记者,由于经常熬夜赶稿,养成了吸烟的坏习惯,甚至一晚上要吸上两包香烟。说来也怪,吸烟后,思路灵感统统跑来,难道是香烟真的有镇静作用?本想脱离记者行业驻村后,可以戒掉抽烟坏习惯。没想到,反而抽得更凶,而且和群众在一起,经常会互相递烟。
也不知阿专从哪来搞来了一包烟,当然是最廉价低款那种,而且烟盒已经发霉了。估计是被别人丢在垃圾堆里,他捡来的。阿专颤巍巍地递给我一支。让我忍俊不禁,“这样的烟还能抽吗?”不禁感慨,阿专虽然会偷酒喝,但从来没见过他吸烟,难道是他知道我会抽烟,才捡起那包被别人丢进垃圾堆的烂烟?
驻村三年来,已经搬了三次村部。因为新村部要推倒重建,我们搬到了老年活动室,因为老年活动室太窄,我们又搬到了文化活动中心。文化活动中心所在的屯,正是阿专所在的屯,只要抬眼一看,总会发现一件破了几个大洞的粉红色背心。阿专不会走进村部办公室,但他总会在办公室四周转悠。
一年后,我们搬回到新建成的村部。再次见到阿专,他穿上了冬天的衣服,只不过,里面仍旧套着那件破了几个大洞的粉红色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