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巧儿(小说)
一
今天是巧儿18岁的生日,妈妈给她做了一碗面条加了两个荷包蛋。妈妈爱抚地坐在巧儿旁边,拢着她的头发说:“孩子啊。你已经成年了,吃完了今天的面条你就是大孩子了,你长大了。”妈妈眼睛里闪着泪花。
巧儿看看妈妈,眼睛一眨一眨,乖乖地听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她好奇地问妈妈:“长大了又怎样?”
妈妈有些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媳妇了。”
“什么?成了别人的媳妇了?我不,我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哪里也不去!”巧儿红着脸翘着小嘴说道。
妈妈笑了笑说:“呵呵!你这个傻丫头,哪有不嫁人的女人啊?”
巧儿想不通女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嫁到别人家呢?为什么男人不能嫁到女人家呢?女人怎么能和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呢?巧儿在想要是和男人在一起那会是一种什么滋味呢。想着想着,脸上飞起了一丝红润,不,幻成一片红霞了,感觉好羞人的。“妈,和男人在一起太羞人了,我不嫁人,要嫁就让男人嫁到我们家来。”
“那怎么可能呢?妈妈只能把你养大,但不能养你老啊,你一定要嫁人的,从古至今都是女人出嫁。”妈妈说完起身忙自己的去了。她说不清真正的道理,也是,就没有道理可言。
巧儿呆呆地吃着面条,半天没有缓过气来,她想着姐姐出嫁时,看样子很是高兴,可自己为什么一想这事心里就怪怪的呢?她放下筷子跑到邻居家给姐姐挂电话,把妈妈给她讲的事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姐姐一听,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了起来:“傻妹妹,妈妈是说你长大了。”
“长大了,妈妈眼睛里干嘛要掉泪啊?”
“那是妈妈激动,妈妈高兴的。”
“那家就不能呆了吗?为什么妈妈说我要嫁人啊?”
“呵呵!姐姐长大不是嫁人了吗?你也要嫁人的。”
“怎么都这样啊?就是要我离开自己的家去别人的家吗?别人来我们家不可以吗?”
“女人就是要嫁人,就是要生孩子,就是要孝敬老人,你明白吗?”
巧儿生在在农村,虽然家境不算宽裕,但从小在家人的呵护下,过着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巧儿听说要离开自己的家,一种揪心的失落感就袭上心头。可是哭过之后,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欢蹦乱跳和小姐妹们乐乐呵呵的,尤其是她长着一个瓜子脸,留了个瀑布似的长发,红红的脸蛋儿两边嵌着深深的一对酒窝,加上从小营养好,发育也早,胸脯日见丰满,让许多小男孩儿眼馋。巧儿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最美的姑娘。
巧儿平日里不加掩饰,爱穿一件白色的上衣,流了汗总能把她那对颤抖的圆润的乳房映出轮廓,走路时仰首挺胸颤动得更加厉害,几乎把男人的目光全都收拢了过来。但她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妈妈时常提醒她要懂得得体,她总是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它要大我有什么办法,爱看就看呗。她没有觉得这个物件有什么不妥的,就是,本来就没有什么的。
一天,邻居大娘找到巧儿娘说,我看你的女儿长大了,该找个婆家了。不然,整天让那些男孩子们不得安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按照农村的习惯,女孩子找晚了就找不到好人家,巧儿娘心里十分着急,她想也是,姑娘大了不中留,还是找户好人家把她嫁了省心。
巧儿爹是个怕老婆的老实汉子,凡事老婆说了算。于是,巧儿娘就把邻村的媒婆请来,商量着巧儿出嫁的事。这个媒婆外号叫徐半仙,平时就是靠说媒混日子,没事的时候,走东家串西家,三里五村的谁家有几个孩子她都一清二楚,每每她出动准能有个准信。
没过几天,徐半仙果然就给巧儿娘送信来了,说是在三里外的李庄村有个不错的小伙子,今年25岁,大个子,高中毕业后就回家搞起了个养猪场,还种了很多果树,年收入五六万。巧儿娘一听,打心眼里高兴,她想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是难找,便一口答应了徐半仙。
当天吃过晚饭,巧儿娘就向巧儿说起了这事,可是巧儿死活不答应。娘儿俩吵得不可开交。巧儿爹看看这种局面,插言说了女儿几句。巧儿哪里肯听,嗓门更大:“要嫁你去嫁吧!我就是不同意!”
“看你这个样子,就会撒泼,看谁还敢要你?”
“没人要正好,我愿意当老姑娘。”巧儿态度坚决。爹说不过巧儿,转脸对巧儿娘说:“就随她去吧,不嫁就不嫁,看她能呆几年,到时候嫁不出去,她自己着急。”
“你知道什么,就知道喝酒,喝你的马尿去。这事你少掺和。”巧儿娘冲着巧儿爹就是几句话,巧儿爹不吭声了。
巧儿娘是个要强的人,那能容得巧儿不同意,下决心晚上一定要说服巧儿。
二
正值夏季,一阵风刮来,老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巧儿娘满腹的心事,她想找巧儿把嫁人的事好好说说,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巧儿爹在外面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巧儿娘快来啊,老花牛下小仔了。”这老两口子为了这老花牛忙到了大半夜,巧儿娘还是惦念着巧儿的事。
巧儿娘回屋一看,女儿房里灯已经关了。她想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巧儿虽然关了灯,可她却没有一点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不过她觉得自己的事怎么说也得好好想想,她想了想李庄村那个小伙子,会不会是张智?听说好像也是什么什么专业户,去年在十五元宵灯会上见过的。那天晚上,巧儿和本村几个伙伴一起去看灯会,正好在人挤时把丝巾弄掉了,背后的小伙子捡起来跑到她跟前,“是你的?”巧儿一时懵了,“是的。没错。”她顺手往脖子一摸果然没有了丝巾,巧儿很是感激地接过丝巾,小伙子调头就跑了,她正想问问,可他跑得飞快,旁边的阿春说他叫张智,他爸是个村干部,人很厚道,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家庭很不错。她想,要是他也就认了。其实,巧儿并不想嫁人,总觉得太早,最好再去念书,哪怕能考个中专也行,当个老师天天和小孩子们在一起读书做游戏,可这一嫁人还能念书吗?巧儿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嫁最好。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巧儿娘折腾了大半夜,累极了,上了床和她爹没说两句也就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算了,明天再说了。”说完转身就睡去了。
巧儿爹却是不能入睡,想起巧儿白天说的不嫁,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女儿还小不愿意,可她娘哪里会依她呢?她这个人很要强,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可不管怎么说女儿是自己的,也才18岁呀,不嫁就不嫁。巧儿的爹也软了。
巧儿娘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老头子还没睡,“我说你今晚干嘛了,不就是生只牛仔吗,值得你高兴的睡不着觉吗?”
“哪里是为这事呢。”巧儿爹说完叹了口气。
“那有什么事让你睡不着?”
“不说了,睡吧。”
“不对。你得把话说清楚了。是不是遇上哪个老相好的了?”
“你这是哪里跟哪里呀?我要是有老相好的,那可真的好了。”巧儿爹已经把这样的话当成了玩笑。
“那你说吧,不说就别想睡觉。”巧儿爹只好从被窝里爬起来,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巧儿娘一听就大声叫起来:“这事你别管!”
“你怎么能这样呢?都什么年代了还逼着孩子早婚?”
“什么早婚?你没看见啊,像她这个岁数的女孩子哪个不订了婚?早晚也拖不过的事。”巧儿娘大声吼了起来,“你看她整天走路胸脯挺得高高的,把老少爷们眼球子都闹直了。不嫁人咋办?等出了事就晚了。”巧儿娘的话已经很露骨了。
巧儿娘干脆披上衣服坐了起来:“这年代的女孩子,谁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一天在外边疯,即便是她自己不找事,万一碰上个坏小子咋办?”巧儿娘拿危险来说服她爹。
巧儿爹怎么也说不过她,“那你也不能硬扭呀,女儿不愿意你千万不要硬来。”
“女儿是我生的,难道我不懂?睡你的,少管这事。我自有办法的。”说完,巧儿娘就扭过身子睡了。
第二天早上,巧儿娘去拿柴火做饭,一只脚不慎踩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脚踝骨扭了,肿得老大。到医院看了看拍了张片子,医生说是骨折了,至少要休息三个月。
这脚稍好点,她就又开始琢磨起女儿的事了。
眼下,正值盛夏时节,这巧儿就像一个熟透的水晶梨,玲珑剔透,两腮红润而透亮,那件白色的确凉上衣,又小又短,肚脐露在外面,她那对圆润而硕大的乳房,仿佛总有某个部分要从衣扣缝边挤出来。臀部也日见肥硕,走起路来,曲线更是优美,也惹人。这么漂亮的丫头,在这个村子里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有人闲话说巧儿肯定不是她爹生的,或许还是巧儿娘什么时候偷来的野种。不说没事,可一有人说了,这村上闲人多,嘴就杂,便起了一场无风的波澜。不久,这些风言风语就传到巧儿娘的耳朵里,她从来就是得理不让人,况且,大家也是无中生有。傍晚时分,巧儿娘特地搬条凳子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来人了就破口大骂:“有种就给老娘出来,不要在暗地里吱吱喳喳。老娘这辈子是抢谁了还是偷谁了,自己的男人生自己的孩,招惹你们什么了?长得俊眼馋是吗?”
后邻的曹三正好从地里回来路过这儿,听到巧儿娘指槐骂桑,问道:“大嫂,谁又惹你了?”
“去去去!一边去!”
“哎呀!你看你,渴不渴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和你呕气啊?我看是你呆家久了,憋闷得找事吧?”
“你走不走?老娘要黏上你,不要怪我不讲面子。”曹三没趣地扛起锄头回家了。
太阳落山了,巧儿从地里回家。一看她娘在那里,就老远喊道:“娘,你干嘛不回家做饭,在这儿吹风?”
巧儿娘一看巧儿一蹦一跳,好像在有意抖动那两颗大乳房,便生气地说:“看看你,走没走样,还像个姑娘吗?”
“我怎么了,难道还要猫着腰走路不成?我巧儿就这样。看不惯就别看。”巧儿看着她娘的样子,心想准没有什么好事,于是,她乐呵呵地唱着小曲一路小跑回家了。
巧儿娘看着夜幕来临,慢慢地站起来,嘟囔着,叫骂着,回家了。
三
夏日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灿烂,这会一阵乌云压过来,天上就出现了狰狞的面目,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已经雷电交加,好像要倾覆天地,豆粒般的雨点倾泻而来。
巧儿见状,马上就往田头看青的小屋跑,不到几秒钟全身就淋透了,白色的上衣紧贴肉皮,几乎把全身轮廓印得清清楚楚,就像一朵出水芙蓉,水灵灵,鲜嫩嫩。由于雨大跑得急,巧儿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上,进了小屋她发现已经有个人在里面,原来是邻村的何宝钢,今天去姥姥家回来路过见雨大进来躲躲。宝钢目不转睛地盯着巧儿,过了一会,巧儿好像发现了什么,看看宝钢,再看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用斗笠盖住前胸,何宝钢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巧儿问话他也一点没有反应了。
巧儿大声叫道;“何宝钢!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还是愣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何宝钢!何宝钢!哎呀!你干嘛呢?”
“没……没干嘛!”
“还没干嘛?我都叫你半天了都没反应。”
“雨大,听不见。”
“你怎么来这里了啊?”
“没事。哦!昨天刚回来,一早去看看我姥姥,谁知这雨下这么大。”
“你现在哪儿?你做什么工作?”
“在一家公司里,你呢?”
“我就那样,跟土坷垃打交道。”
“好久不见了,老同学今天在这儿碰到,真是很巧。”
“是啊!大概快三年了吧?”
“你那位干什么工作啊?”
“我哪位啊?”
“就是你老公?”
“你以为我有老公了吗?”
“哦,我以为你结婚了呢。”
“不像你,都当大老板了。”
“什么啊,我也是打工,做销售工作。每天东奔西跑的,没时间考虑对象的事,也是快乐的单身汉。”说着说着,何宝钢又走神了,喜欢盯着巧儿看个没完没了。
雨渐渐小了,乌云也已散去,太阳又露出来了,格外的热毒,巧儿要下田,就和宝钢告别。
“巧儿你有手机吗?给我号码,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哦!呵呵!没有,家里也没有电话。我要去干活,你慢走啊!”巧儿边走边和他告别。
何宝钢看着巧儿向田里走去,心里有种说不出味道,好像在说巧儿本来就不该是个下田的命,他这样想着。
何宝钢回到市里,始终不能忘掉巧儿,尤其是巧儿美丽的曲线和那次雨后的美丽的轮廓,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不时地出现。他们俩是初中的同学,何宝钢是班上的学习尖子,而巧儿却是班上不起眼的一朵小牡丹,尽管她并不是那么出众,但她却是可爱尤佳,爱笑,爱和男生一起玩,被班上同学称为假小子。有一次,何宝钢在打球时被同学冲出场外正好扑到巧儿身上,何宝钢就这样偶然接触了巧儿,感到有一种特别的滋味,何宝钢有意慢半拍爬起来,满脸通红,巧儿却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笑道:“你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对不起。压痛了没有?”打那以后,同学们就开他们的玩笑,说是他们亲了嘴,就是一对了。其实,何宝钢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倒是巧儿这次后时不时地在关照着他。一次何宝钢发高烧没来上课,巧儿下课后就直奔男生宿舍,并偷偷溜上街买了一些水果给他吃。很快初中毕业了,巧儿娘不让她去念高中,就这样再也没有见面了。这次雨中相逢算是天公作美,“雨中即景”,巧儿觉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