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见到柳秘书，心花怒放，喜逐颜开。
　　 “柳秘书，我是谁，你知道吧？”白水桥单刀直入，问道。
　　 “你是白老爷子，像我爹一样和蔼、慈祥，我怎么会不知道？”拥有一张长方脸、一座高鼻梁、一副高大身材，穿着深蓝色暗扣呢子上衣的柳秘书动情地说道。
　　 “柳秘书，你认识我吗？”康顺巧仰着脸笑着问。她的个头只及他的个头一半。
　　 “你是娘！好娘！我知道！”柳秘书伸出一对长臂来扶她。
　　 “我老了，丑了！唉！”康顺巧唉声长叹，闷闷不乐。
　　 “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咱们做儿女的人，永远把娘当心头肉、当心肝宝贝一样珍惜、爱护，怎么会嫌娘丑呢？那样做，人还能成为人么？”柳秘书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说道。
　　 “柳秘书，说得好！说得好！人就应该这样，要讲道德，不能忘本！”白水桥赞不绝口，心里满意。
　　 “柳秘书多大啦？”康顺巧一脸的好奇，她认真地问。“还成家啦？”
　　 “我二十九岁，成过家。”柳秘书实话实说。
　　 “唉！柳秘书若没有成家，跟我们家白雪倒是挺般配的。是理想的一对。怎么办呢？这事？唉！”康顺巧一脸的失落。她神情黯淡。
　　 “你是大裁缝、服装师，衣服做成了，钮子上好了，你还能剪掉它们？”白水桥笑着说。“白雪有汉大，皇帝女儿不愁嫁！哈哈！”他脸上露出了快活、得意的笑容。
　　 “柳秘书身上穿的衣服格格正正，做得刮刮叫！”康顺巧一边摸柳秘书呢子上衣面料，一边检查其针孔、线头。
　　 “柳秘书来得正好！请你回去跟我家大丫头讲一声，叫她把我干儿子曾富的工作安排一下。只进‘公检法’三家单位，其它再好的单位都不去。她若不安排，老子就去她的办公楼，从那儿跳楼，让她丢人现眼，当不成县长。”一向笑容不离面孔的白水桥现在笑容全无，他威胁道。
　　 “小富想进公安局。他当过保安，干公安有基础。我支持小富当公安。他成了公安员，我儿子白兵在公安局就不孤单啦！汉超没用，小富强。我儿子白兵抓坏人时，小富若在那儿，他肯定不会被坏人弄十六刀。好好的帅小伙，脸上有一横两竖三道伤疤，破了相，影响形象。唉！柳秘书，这事你得尽快跟大丫头讲，叫她抓紧时间办！”康顺巧认真、严肃地说道。
　　 “二老，这事不需要白县长出面，包在我身上。白县长日理万机，大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管这种小事。我今天来的目的，是送红头文件来的。是白县长叫我送的。今年三月份全市公安系统有一次招干机会。有过维稳经历、立过功受过奖的退伍军人优先。白兵哥哥在新疆参加过‘维稳’，且荣立过二等功，这一次招干，他有一定的把握能转干。白县长的意思是，叫哥哥认真地学习考试内容，好好地准备，争取鲤鱼跳龙门，改变身份。二老干儿子那个什么富？”柳秘书一时想不起来，他急得挠头，面露尴尬之色。
　　 “曾富！”白水桥反应快，他抢先一步答道。
　　 “叫小富！”康顺巧说。
　　 “小富是小名，柳秘书问他大名。”白水桥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捣了老伴一下，此举意思是强调、提醒。
　　 “叫曾富！”康顺巧改口，说道。
　　 “这次九龙江市公安系统招干，对二老义子曾富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叫他报考吧！”柳秘书说罢，从皮包中拿出一份红头文件。他递给白水桥看。
　　 “我没有带老花眼镜，看不清楚。我老伴干了一辈子裁缝，绣花可以，大字不识几个。我们搞不清文件内容，你还是拿给白兵看吧！”白水桥建议。
　　 接受建议，柳秘书将红头文件拿到正倚在墙上、闭目琢磨如何通过闫仇妮尽快地侦破老瓢老师涉嫌造假案的白兵面前。
　　 “哥哥，公安招干文件，请你过目。是白县长叫我送来给你看的。”柳秘书小心翼翼，小声说道。
　　 闻言，白兵睁开眼。他伸手接过红头文件，然后聚精会神地看起来。他蹙紧眉头，连看三遍之后，长舒一口气，一直阴沉、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笑容。
　　 看过文件之后，白兵将它放在面前的白被子上。他重新倚在墙上，然后闭目想着心事。他心潮起伏，浮想连翩。
　　 柳秘书见状，就呆立在他身旁，是进是退，等他具体指示。
　　 “柳秘书啊，我干儿子小富以前受过处分，被响水镇中学开除，他还能考公安啊？”康顺巧不放心，问道。
　　 闻言，柳秘书沉吟不语。
　　 “能考！许多企业大老板，哪个不是从山上放回来的？宁县谷神镇卫生院院长徐大牙，重婚坐牢，放回来后，摇身一变，成了宁县响水镇卫生院院长。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依我看，确实是有种的。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徐大牙他爹徐老牙是龙，他徐大牙也是龙。他是龙，永远不会变成虫。是龙，不是在这儿兴云布雨，就是在那儿兴云布雨。他儿子徐小牙也是这种人。他不是在这儿兴云布雨，就是在那儿兴云布雨。我干儿子曾富，他老子曾大富是龙，他也是龙。他不是在这儿兴云布雨，就是在那儿兴云布雨。他儿子曾小富长大后，跟他老子一样，是一条龙，他不是在这儿兴云布雨，就是在那儿兴云布雨。因此，按我的观念，曾富以前的事能一笔勾销，他现在可以从头再来。”白水桥振振有词，侃侃而谈。
　　 “如果政府能对小富既往不咎，那就好喽！”康顺巧说。
　　 “政府是不会一棍子把人打死的。以前那些国民党战犯，从功德林监狱释放后，有的当文史委员，有的当政协委员。也拿工资，也吃饭。这叫化敌为友嘛。曾富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对他现在进军公安系统，没有多大的影响。柳秘书，我说得对吗？”白水桥笑着问。
　　 “白老爷子，您义子曾富过去糗事，对他报考当地公安是有影响的。
　　 因为曾富老哥在这儿有人了解，知根知底，万一有人在节骨眼上捅他一刀，结果前功尽弃，反而不美。
　　 这事搞得我头疼。我觉得很难办啊。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依我看，请他别报考九龙江市合浦县公安系统之外市、区、县公安系统警察。二老，叫他报考合浦县公安系统警察。合浦县是一个很穷的地方，政府奖金经常发不出来，工资有时只拿百分之七十，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大多数不愿去那里上班。宁县就不一样啦。宁县是一个富得冒油的地方。所有进不了九龙江市的各路神仙，首选落户之地就是宁县。在这儿工作工资高，待遇好。一个人，在这儿生活，哪怕一分钱不存，只要炒一套房子，赚得钱一辈子吃不了喝不了。所以，我建议曾富先到合浦县公安系统过渡一下，等过几年，再想办法把他弄到宁县公安系统来。曾富老哥若报考合浦县公安系统的话，下面的事由我来办，不需要白县长亲自出面。即使他文化知识考零分，没关系，我会想方设法找人替他打招呼，让他第一个录取。有面试这个环节，我们可以给他最高分嘛。这事包在我身上，二老不要烦！二老要守口如瓶，这事千万不要跟白县长讲。我听说白县长要调到九龙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当庭长，她积极要求进步，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我们所作所为，最好别被她发现。若撞到她的枪口上，只有一个字：歇！”柳秘书轻声细语，对白水桥、唐顺巧夫妇说。
　　 “我要枪！”听到枪字，一直抱着爷爷大腿的白银闹起来。“唉哼！唉哼！”因激动，他咳得不息。
　　 “坏了，坏了，银子的枪没有带！”唐顺巧急得直拍大腿。
　　 “枪没有带？小孙子至上，撤！”白水桥大手一挥，说道。
　　 “兵儿啊，你要好好地学习，认真地准备，争取考上公安！”临行前，康顺巧对儿子亲切地说。
　　 “他能干，他会考上的，这个你不用担心！”白水桥将孙子举到肩部后扛起来。
　　 “你能打包票？”康顺巧不相信，白了他一眼。
　　 “考不上，找大丫头！这事包在她身上！”牙齿漏风、有一点儿大舌头的白水桥信口开河，说道。
　　 “老头子，刚才柳秘书说过，大丫头要求进步，六亲不认，儿子的事，你千万别去找她。儿子的好事，万一坏在她手上，我跟你没完！”一向老实、胆小、温顺的康顺巧此时像急眼的兔子，变得十分厉害。
　　 “大丫头不让找，儿子的好事会不会泡汤？”白水桥感到不爽，他变得忧心忡忡。
　　 “不找她！坚决不找她！”康顺巧态度坚决。“这事我们求柳秘书办，不求她！”她斩钉截铁般说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孙子开枪我愿亡。儿子公安能考上，大丫头天平双肩扛。家和万事兴，白水桥死可暝目，死而无憾！”白水桥说罢，学马，颠着身子，一路小跑。
　　 “咯咯咯！”白银开心，笑个不停。“唉哼！唉哼！”笑过之后，他咳得不息。
　　 “老头子，你老子白浩然若泉下有知，可能比你还疯狂！”康顺巧说。“他会大闹阎王殿，牛鬼蛇神都邀请到场，大家一起跳一起蹦，欢聚一堂，共庆老白家双喜临门，事业兴旺！”康顺巧边跟着他小跑边说道。
　　 “儿子啊，你为什么这么快乐呢？”拧着一只保温瓶、瓶中装着“王八”汤，从走廊往病房来的王小芳见状，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跟妈妈拜拜！”白水桥说。
　　 “妈妈，我回家拿枪！妈妈拜拜！”白银向妈妈招手。
　　 “小芳，我们走了！小兵就靠你照顾啦！”康顺巧说。
　　 “爹，妈，拜拜！银子，玩枪时一定要小心，千万别伤到自己噢！”王小芳叮嘱道。
　　 “突突突！突突突！”白银双手装着抱枪，嘴巴嚷个不停。“唉哼！唉哼！”后来，他不停地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