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我把每一处风景都看作故乡(散文) ——诗集《青花》后记
爱一个人也许一瞬间,忘记她或许要一生的时间。诗歌仿佛就是我生命中的那个人。
深秋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冷,就像树叶一天比一天黄。重新回到诗歌现场,转眼四年。翻过的山峦,淌过的河流,像翻过的书一样。仰望星空,总有坐井之感,会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我们看到的总是有限。
还有季节,春花秋雨,如星光落在脚下,蜜蜂在花蕊,燕子如梭。梅花疏影横斜,水里的鱼以为是美食,结果总是空欢喜一场。
我也像那水里的鱼,漂浮在时间内部,和某个特殊时段,任夜色把暮辉一丝丝抽走,只留下清风明月。
“举头望明月”。当李白把月光弥漫成故乡,乡愁便成了骨子里的病,虽千年而不愈。每次进入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美好的关系和感情,我眼睛总会湿润,心就会很痛,怕这些美好的事物转瞬即逝。我的心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女性化,似乎经不起一点点美的袭击。而树木的伤疤又是最坚硬的部位。
写了这些年诗,写给谁看?对谁说话,绝大部分时间弄不清楚,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仿佛每次写之前,必先确定一个诉说对象,定位好收信人。
而有些事物具有吸星大法,比如网络玄幻小说,比如古装电视连续剧,比如炒股票打麻将喝酒睡懒觉,跟它们相处久了,我会找不到自己。
每想就此沉溺,但总有一根隐绳把我牵回,叫我去迎接某个境界,仿佛夜有菩提走过,我在想我遇见谁了,生命中的贵人吗?
听说网络上有个段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贵人相助,贵人相助不如回家一个人悟。
怎么个悟,常常首鼠两端。布罗茨基说:写诗的人能出现在他之前谁也没到过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没有人去过?还有什么事物没有被人写过?
特别羡慕那些读书速度快又能过目不忘的人。现在每天有无数诗歌被创造出来,像春天一样,树叶和花草疯长。而大块评论和个诗点评又如雪花般落下来,阅读真成了一个问题。
是什么还在支撑我写呢?仿佛只有一个理由,像耽于远方的人,对美有彻骨的爱,有解不开的乡愁。或许我到过的地方,很多人都到过,我只是把他们的眼中之境,通过想象和提炼,变为心中之境。眼中之境会忘记,心中之境会永远留在心里,不会褪去。这也是这本诗集我起名《青花》的本意和希翼。也由此,我把每一处风景都看作故乡。
如果说诗歌是生命的感悟,是一种经验,一种规律的发现,语言就是橡皮泥,同一个意思要换一句更新鲜的话来说。陌生代表新鲜,解读新鲜也会温暖,温暖磨人,也令人生情,就像两性总是相悦,像花开,香气醉人。就像我在山中独居,买菜洗碗做家务,流水淙淙,密码陌生了指纹,竟打不开手机,保持新鲜感是多么重要啊。
再新鲜的语言也只是载体,承载形象和意象,形象和意象是另一个载体,承载思想情感。比如有的人长得好看,但缺少才华,有的人长的不好看,但才高八斗。你会喜欢哪一个呢?我是两个都喜欢,一个悦目怡情,另一个大快朵颐,眼福和口福都是福。如果长的好看又才高八斗,可能连老天都要嫉妒,所谓天妒英才。从萧统算起,不知有多少天才英年早逝。才和财一样,都要用命扛的。你有那命扛吗?
还是细水长流好。风景四季如新,日日变又不变。大家都看到了,都知道了,但是没有人说出来,或者说的不好,哪怕有人说的很好,只要你有一种“表现手法”,可以表现的更好,有你独到的意象,能唤起共鸣,或情境回忆,你依然可写!写诗不是赶路,不用着急。写诗就是旅行,要慢慢走,慢慢看,慢慢想,写诗也不是跟团游,更多时候是自驾游,最美的风景需要孤独。在人迹稀少或者罕至的地方,品味大自然,品味人文古迹,品味其内中的生命色彩和神秘性,找到打击自我的意象。
也曾困惑于思想性。但有谁直接看见思想?思想长什么样?思想是人所独有,存在于大脑,依附于生命,而生命是一个整体。你能说手有思想脚有思想肚子有思想心脏有思想吗?如果有,你把它解剖出来给我看看。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诗歌的任务和价值应该不是表现思想。诗人是情怀家,不是思想家也不是哲学家。思想是情感的泪珠,是有温度和湿度的。思想存在于作品之中,就像灵魂存在于生命之中。
除了思想,还有什么不能言说?诗魔洛夫说,诗意是不被说出的部分:在诗人的意识之外!这种修炼一部分是诗人的艺术追求,更多的是造化。是天赐。可以理解为诗人所有的书写都是为了那不写出的部分。
那部分经常呈现在亮句之中。诗的亮句是诗人对生活对人生的深度感悟和发现,而真正属于诗的东西却又隐于感悟和发现背后。诗人没说,但它却立在那里,可感可触。诗意不是诗人写出来的,是读者在诗里感受到的。
写作是想象和思考的进行曲,像两个运动员交叉跑位,当两者碰撞在一起时,就进入迷人的高潮。诗歌的功能在于赋形,赋无形于有形,思想和情感、情怀都是无形之物,只有在有生命的形象和意象中才能存活,才能被感知,一首诗从头开始到结束没有一个比喻是不可思议的。所以诗歌是形象艺术,也可说是意象的艺术,但最终是想象的艺术。
写诗就是抒情,不抒情写什么诗!哪怕是叙述式冷抒情。我是一个羞于披露内心的人,人的复杂多面,我常常看不清自己。就如我生在上海,却在常州外婆家长到五岁,六岁回上海念书,十六岁赴内蒙古兵团屯垦戍边七年,我不知道哪里算我的故乡。由此,寻找到适合自己的题材是多么重要!这里首先是对自己要有恰当的了解。
写诗是有竞争的!要避开自己的短处,能够从陌生的人与事物和一堆资料中发现并找到诗意。但是这样的发现还要运用属于自己的诗歌语言,这里就有一个创造的过程。你发现了“诗”,找到了“诗”,还得谋篇布局,跟着“诗”的语言往前走,并及时修正走乱的脚步。这里有诗人自己独有的言说方式。
因此必须不断发现自己,发现自己和发现诗一样重要。你是儒雅的,诗亦儒雅,你是幽默风趣诙谐的,诗亦幽默风趣诙谐,你是深情的,诗亦深情,你是深刻的,诗亦深刻。诗是你的封面,也是你的影子,是你的生命在语言中的延续和再造。
诗歌评论大多在讲诗人在诗歌里呈现的精神世界和生命、生存状态。其实我写诗时很少想到我要表现自己的精神世界和对生命生存的审视,我只考虑语言是不是流畅有灵气,比喻是不是精确;节奏感,旋律感和画面感是不是合拍;句子读上去是不是舒服,有亲和力;能不能带给读者一点艺术享受。博尔赫斯说:“诗应该有的样子,也就是热情和喜悦。”生活已经够痛的了,我不想人们在我的诗里再痛一次。
写山水名胜也不是写生,临摹。山水的神韵都在你的想象之中。语言的转换也在想象之中完成。转换语言表达方式就像能量转换一样,冬天你不能抱着煤抵御寒冷,但可以抱着暖水袋。煤通过电烧开水,把自己送到你怀抱里。至于写什么不写什么,取舍就是情感的一部分,内在逻辑也是靠情感校正。
你写对外部世界的观察,你就是在写自己;自由地运用自己的语言去呼吸,去触摸你对事物的感受,你就是在写自己,这个时候,你就具备了真正意义的、关于诗的文体自觉认识。而诗歌来自生活,又独立于生活之外!诗歌一旦完成,就有了生命,即便它离你远去,也会独立行走于世。
我很少回忆往事,我怕衰老,我只往前走。但有时也会问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不知未来但总该知道过去。于是去图书馆翻检尘封的旧刊,找到一部分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发表的旧作。我选了一些放在这里,那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起点,我想看看,我究竟能走多远。虽然那时到现在,中间空了一大截,但这空却是用我生活的另一个载面填补的,那应该是诗的另一层面的积淀,不然为什么我的诗心,一直不死,在停笔近三十年后,又回到诗里。只能说明,一个人对诗歌的热爱,是一出生就流淌在他血液里的,所以过去的不能就过去。
以上是我作为自己对于诗歌理解的一种浅显的想法,感谢老朋友柯平兄给我这本拙集撰写精彩序言,感谢孙思老师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披阅并提出宝贵的意见。
是为后记。
问好诗人,诗意的生活快乐!
好读,耐读,却写不出明月哥这么精准的按语。谢谢明月哥。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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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