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再上天宝山(散文)
一
天宝山,位于遵义市播州区平正仡佬族乡。七点三十分,我驱车到达。
山脚下没有一个人影,也无一辆车子的痕迹。我暗自庆幸,自己应是今日第一个登上山顶之人。
上一次去天宝山,是在三年前的某个夏天。那日,正值观音菩萨的生辰,在妻子商姓家门中一位大哥的陪同下,我们一行驱车前往。尚未到达山脚时,已见路上车来车往、人山人海。
这次与前次截然不同。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忙着串门去了,我又是临时决定,妻子需要照看两个宝贝,此行着实增加了几分孤单的韵味。
天宝山的路况较为复杂,家人建议将车子停于山脚下,而后徒步前往。我亦早有盘算,趁此机会好好欣赏天宝山的大好风景;朝拜神灵,徒步登上山顶更富有诚意。
将车停好,拿上先前准备的一应物什,锁上车,在回头的那一瞬,一种错觉吸引着我。脑海里产生的幻象,是自己身在空旷的山谷,那种博大就像母亲敞开宽广胸怀,无时不刻,接纳着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我是不紧不慢向着那条蜿蜒盘旋、唯一能够通往山顶的路途走去,它远看像一条苍龙静静地伏在大地,更似一位庇佑四野的神灵,忘却冬去春来、不分昼夜地为驻扎在大山深处和远道而来的朝拜之人,站岗放哨。
和大多数道路一样,天宝山的主路是由水泥和碎石铺成。千万不要小看这条水泥路,它是众多信奉神灵之人,同天宝山搭建的、一座可以寄托哀思、完成心底祈愿的重要桥梁。
惬意地走在大山深处,任山风吹乱头发,在思绪飞腾的那一刻,一股夹杂着原始气息的泥土味道,如一位懵懂、欲说还羞的少女悄悄闯入心房。彼时,微醉的我,多想张开双臂去尽情拥抱,当时间定格,那出自大师手里的画卷必定温馨无比。
二
初春,大地回暖,虽然天宝山的地势较周遭略高一些,但季节的变化亦容不下寒冬肆意侵袭的脚步。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有关寒冷的词语正一步步淡出人们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柔和、舒畅、清新的一种感知,这种感知好似遥不可及的音乐交响,能够令整个大地热血沸腾、精神抖擞。
今晨,上天应是眷顾我的,阴沉沉的天空,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小雨后,竟一改往昔的模样。顺着天宝山的路途望去,在接近山顶、一个两座山峰的夹角处,太阳正试图冲破层层阻碍,把自己的光和热毫无保留地献给这片深沉大地。
“太阳从东方升,这里的花先开,东方人在东方,最早沐浴太阳爱……”从歌词的大意上,不难理解其间的奥妙。然而,搜寻了许久,道路两旁始终不见一丝花儿的踪迹。于是,就在心底暗想,难道是它们有些害羞,故意躲闪我的目光。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隐约听见一群自林间自由穿梭的鸟儿,在用美丽歌喉向世人传递着它们的每一份欢快和喜悦之情。我是真真切切被这种来自大自然的天籁之音所陶醉,从它们极具质感的歌音中,可以感应到万物复苏、蓬勃朝气、蓄势待发的伟大力量。
有鸟儿的叫声,必定有养活它们的山山水水,这两者相互依存,可谓唇亡齿寒。我无法确定那条穿梭、扎根在莽莽大山的河流,究竟奔向哪里?寻不到源头的所在,只能断定它是一条隐藏在地底的暗涌。有流水细细的声音,却不见真实的模样,也许,这又是大自然另一傲人的鬼斧神工。
我不明白,天宝山的名字究竟从何而来,更无从查证它究竟生在何方?值得一提的,是松树和柏树各自扎下营寨,成为天宝山上屈指可数、雄霸一方的诸侯列国。当你沿着到达山顶的路途仔细观望,又觉得它们身前定是某个游牧民族的分支,为了躲避硝烟弥漫的战火,到这里定居、繁衍生息来了。
我比较喜欢绿色,就像眼前高矮不一、连接成片的松树和柏树,从它们翠绿的身姿上,可以窥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这种倔强是春暖花开前的警示与延伸。同松树、柏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遭一丛一丛干燥、毫无生气的草木,它们立在风中,像大漠里失去水源的路人,亦像无人怜爱的孩子。
沉默是金。此刻,我猜想它们是在等待一场及时雨,一阵温暖和煦的春风。只要时机成熟,这些给人萧条、肃杀味觉的景色,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冲破世俗的牢笼,庄严地迎来一场新的生命、新的旅程。
三
隐约的,于山间行走的我,透过太阳柔和的光亮,能够清楚看见前方一座庙宇的轮廓。这即是此次旅程的终点,擦了擦额角汗水的我,不由得猛地沉下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上一次来庙宇时,是由一堵厚厚的土墙围绕,大家只能从那扇比较破败的木门进出。由木门进去后,大约200平米的地方全是泥土,若是赶在雨天前往,估计两条裤腿都会涂上一层稀泥。木门右侧不远的地方,曾有一块菜地,菜地里有一不大的石坑,专供大家烧香之用。石坑右侧不到两米的位置,有个不知名的菩萨,而今已没了踪影。眼下,那堵厚厚的土墙已不复存在,它被一排涂上白色油漆、高度约两米的铁制栅栏所替代。至于那片泥土,则变成清一色的水泥路面,经过这样一番改造之后,整座庙宇看起来着实空旷了许多。
刚走进庙宇,自左侧房屋的楼梯走来一位年长的阿姨,记不清大致方位的我,只好上前询问。对方倒是热情,主动将我带到了大殿之中。进入大殿后,她问我,是烧香拜佛还是还愿来了?我不敢有所隐瞒,随即告知自己的来意。估计她才来不久,资历尚浅,便去叫一位年长的师傅为我张罗。
趁着空档,我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大殿正中有几尊栩栩如生、泛着金光的菩萨。其中,最大的那尊从形神来看,应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距众菩萨不足一米的台前,有一张涂了深红漆色的木质案几,上面摆放着一盘平日供奉的果实和一个香炉。离案几左侧不远的地方有一功德箱,专门供大家奉献爱心之用。
最后,就是同案几平行、颜色统一的拜垫,它们整整齐齐地立在那里,像一个个忠诚卫士,一直守护着大殿的一切。当你细细端倪,它们又像一个个老态龙钟的人儿,将这里视为超度自己灵魂的天堂所在。
除开大殿正中的几尊菩萨和大佛外,左右两侧均有几尊叫不出名字的神灵塑像。我正准备细数,却听见由殿门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进来的是一位男性师傅,瘦高瘦高的模样,衬着些许泛白的头发,看着我手里拿的一应器具,就笑着叮嘱一番。
铛!铛!铛!随着大殿里那口钟清脆的声音响起,于菩萨和大佛前虔诚祈祷的我,已行完了跪拜之礼。紧接着,便是向左右两侧的神灵行跪拜之礼,一切完毕后,那位师傅引我来到点灯的地方,顺手拿了两张红色纸条出来。我会意,点燃两盏灯的同时,还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将其压于灯下。
与自己料想的一样,这座庙宇还有三个偏殿,至于里面住着哪路神仙,完全记下的,仅仅只有财神菩萨、药王菩萨和送子观音。在大殿靠右的一个偏殿,有一较大的香炉,插上三柱后,按照那位师傅的叮嘱,其余的小香炉一个插上一柱,正好是十七柱。
跪拜完三个偏殿中的神灵,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即放鞭炮。放完鞭炮,那位师傅领我喝了几口热茶。上次前去,记得有大家爱吃的、纯手工制作的糍粑,有些嘴馋的我就想买点回去。问之,那个糍粑只在每年农历六月才有,我不得不空手而归。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先前应是顺着高山行进,视线有所限制。这会儿,我站在高处,才发现有些风景是之前遗漏的。不远处,一株开着黄花的树木,正沐浴在太阳温热的光线里。偶尔一阵清风吹来,那柔软的枝丫在风的拨弄下,黄色的花儿开始尽情地跳起好看的舞蹈。痴痴的,望着那满树的黄花,眼帘产生的错觉,是一位身穿黄裙的少女,玉面含羞,正款款地向我走来。
突然,一缕没有丝毫重量的轻烟,悄悄从我的视线溜走。随后,一缕、两缕、三缕……我正打算一探究竟,却发现不远处飘来一阵浓浓的雾气。这些连接成片的雾气,毫不顾忌地聚在一起,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及一朵朵飘逸的白云,更像电视里仙宫中飘散的气体。见这情景,我蓦地冒出一个幼稚的想法,这群山之中必定住着某位由天宫而来的神灵。其次,我更想乘着这些所谓的云朵,去世界各地来一次免费的长途旅行,那样也不枉此生。
老人们常说,在佛祖和菩萨面前求得的果,倘若有朝一日成为现实,祈祷的人必须去庙宇里还上曾经许下的愿。传下这句话的先辈是极其睿智的,有因必有果,事事都逃不掉因果循环二字。这是一种启发,它教育我们做事必须有始有终,那样才会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是那条来时的路,只不过随着我的渐渐远去,天宝山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也许,我们的下一次相遇近在咫尺,也许,遥遥无期……